“你看起來很疲憊。”

在兩人對著噴泉沉默良久後,盛闌珊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其實他本來是想解釋自己的發色的,隻可惜害怕惹得謝虞更不高興,就隻能絞盡腦汁地想了個看起來沒那麼尷尬的話題:

“拍戲很辛苦嗎?感覺你好像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謝虞當然疲憊,他在臨近中午的時候才結束自己今天的最後一場戲,為了能按時出席晚上的宴會,他連飯都來不及吃就奔向機場,哪怕在路上都不忘和管家確認要帶去盛家的禮物。按方明哲的話來說,就是連謝虞一天連拍三套雜誌封麵都沒有這麼累過。

更別提他在接受到邀請後就一直有些過於興奮,拍攝任務又重,自然沒能好好休息。

謝虞倒也沒問盛闌珊是怎麼察覺到的,雖然他的偽裝一向完美到連父母都能遮掩過去,但這家夥在有關自己的事上似乎有種雷達般的敏銳直覺。

在學生時代,哪怕謝虞能夠在通宵遊戲過後神采奕奕地去上學,也會被盯過來的盛闌珊當場抓獲,並在那委屈巴巴的眼神下舉手投降,好聲好氣地哄著對方保證絕不再犯。

當然到底會不會再犯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介於盛闌珊依舊沒道歉的緣故,謝虞僅僅紆尊降貴地回了一個“嗯”,盡管知道他離開自己大概率是因為看靈魂伴侶不順眼,但這也並不是五年來都毫無音訊的借口。如果他不道歉或者解釋的話,謝虞是絕對不會理盛闌珊的,更別提像以前一樣寵著他了。

——讓這忘恩負義的小白眼狼受到不尊重哥哥的教訓!

但盛闌珊顯然沒有領悟到這一聲輕哼中的別扭勁兒,更沒想到謝虞一直端著僅僅是想聽到道歉,而不是已經和自己變得生疏。他慌到一片空白的大腦此時僅剩下了那個根本不靠譜的「驚豔」計劃,便下意識道:

“我、我現在是美國最火的樂隊……之一的主唱了1

盛闌珊想了想還是把“之一”兩個字加了上去,畢竟他不想再謝虞麵前撒謊:

“我現在變得喜歡音樂了,我會寫歌,會編曲,會很多種樂器,還會主動和人交流,會在被欺負時反擊回去,會堅定自己的主見,會表達自己的想法……我還交到了朋友!樂隊的成員和公司的同事,還有一些工作時遇見的聊得來的人,我、我……”

謝虞當然知道盛闌珊在說什麼,那些都是曾經的自己鼓勵他努力的方向,希望他終將成為的模樣。隻可惜這些願景在兩人相處時從未實現,沒想到他一旦離開自己便立馬變得獨立成熟了起來。

所以他一見麵就說這些是想幹什麼?想證明沒有了自己也能活得很好,不,能過得更好?

謝虞發現自己頭一次讀不懂盛闌珊的想法,他的心情不禁有些酸澀,也更加糟糕。

從前的盛闌珊的世界中隻有謝虞,這讓後者又感動又心疼,但更多的還是無奈,畢竟他總會有自己的生活,成立自己的家庭,那時的盛闌珊在自己的愛人甚至孩子麵前又會顯得多麼尷尬無措?

所以謝虞一直想讓盛闌珊找到除自己之外的人生,但沒想到自己在他的確找到了的時候會如此失落茫然。

這就是孤寡老父親的心態嗎。

謝虞突然覺得一直以來對盛闌珊的兄弟定位可能有些錯誤——他哪是大哥收小弟,他明明是小小年紀就給自己養了個崽啊!

那邊的盛闌珊還在繼續說著,他把自認為這些年可以展現給謝虞的最好的地方都費盡心思地列舉了出來,卻沒得到哪怕一個讚賞的視線。他不知所措地看向謝虞,那毫無情緒的幽深眼眸中映出了個滿臉通紅的自己,盛闌珊頓時靈光一閃道:

“我、我長高了!也變好看了1

啥?

謝虞有些吃不準這是什麼意思了,畢竟這在他眼裏簡直是句廢話:他第一次見到盛闌珊的時候,就在心中驚歎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來人間遊玩的天使。強忍哭聲的小家夥瞪著一雙溢滿淚水的圓眼,就像是被露水打濕臉頰的林間小鹿般直直撞進了小謝虞的心中,讓他記憶裏的童話主人公從此都有了真形。

——對,說的就是灰姑娘和賣火柴的小女孩,不然哪個王子能可憐成這樣的。

“我的臉上已經沒有嬰兒肥了,更沒有學生氣,我這五年來一直有努力鍛煉,還保持住了腹肌,我現在已經是個很成熟很成熟的男人了……”

盛闌珊說這些話的樣子認真到讓謝虞無語,可惜後者根本不明白,前者是在努力表現自己已經成為了一個大人,而不是以前那個少不更事的未成年。

他曾一直覺得謝虞不願意碰自己這個男朋友,是因為害怕以後會有靈魂伴侶介意,但即便如此連親親抱抱都不做也太奇怪了,盛闌珊又因為過於害羞而不好意思要求。

直到後來他才從盧修仁那裏得知,謝虞不願意和自己產生進一步的親密關係大概是因為盛闌珊看起來太小了,對他做什麼容易引起罪惡感。所以盛闌珊才努力長高,認真鍛煉,讓自己看起來成熟一些,即便那時他身邊已經沒有了謝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