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哲有時候甚至會覺得莊永寧是正確的, 謝虞可能真的是什麼下凡來渡劫的仙人,最起碼也是個瘋狂科學家造出的機器人,自帶燃料的那種——要知道這段時間他親眼看到謝虞有多忙:
和理念相同的支持者、協力者聯絡;學習國外的一些有關愛情平權的最新知識和推動手法;和一些看不順眼想要阻撓的老家夥虛與委蛇;簽署條件優越的合同讓家族裏的反對者閉嘴……當然, 這其中最重要的還是仔細鑽研角色拍好電影, 喻塵作為《選擇》中的男主角,前後有不止一次的性格轉變和內心爆發,難度頗高。
作為經紀人, 方明哲還是很高興謝虞哪怕在前一天晚上熬到通宵, 第二天也能神采奕奕地去拍戲的, 那些瑣事好像完全沒有耽誤他對角色的理解和演繹, 很多鏡頭哪怕在穆書文的嚴格要求下也是一次就過了, 讓總是被卡的夏子洛羨慕不已。
然而方明哲是真的沒想到, 謝虞都忙成這個樣子了, 每天晚上還能抽出時間來給盛闌珊打視頻電話!他第一次撞到時以為是意外,第二次是巧合,第三次就完全是無語了,他勸對方有那時間不如多睡一會兒, 卻被謝虞理直氣壯地駁回工作那麼辛苦當然得有治愈自己的時間, 不然網上那些貓貓狗狗的萌寵視頻怎麼會受到歡迎。
方明哲完全不知是該祝福還是該同情被謝虞當成萌寵的盛闌珊。
但他不知道的是,謝虞其實是有意讓自己這麼忙碌的, 有很多事他完全可以放手給下屬去做,可如今的他卻更想用無暇分心的工作占據自己那越發不正常的大腦,讓自己沒有時間想東想西,這一切都是從讀了《選擇》的劇本後開始的, 謝虞從好笑變為驚慌地發現
——他好像控製不住自己與喻塵共情。
謝虞作為演員是完全的表現派,作為一個人生順風順水的大少爺,他根本沒有什麼挫折經曆可以代入到總是跌宕起伏的角色之中。但他卻有天生的藝術敏銳性, 也非常擅於觀察人類,謝虞總是能完美地控製自己的情緒與動作,把握住角色應該表現出的核心內涵,因此他才會如此被各大導演所喜愛。
之前謝虞也不是沒演過和自己相似的角色,他在電影出道作中扮演的就是一個深受家族寵愛但突逢變故的世家公子,可謝虞卻從未把自身的經曆甚至情緒代入其中,隻因他深知自己和這些角色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但《選擇》卻不一樣,哪怕謝虞知道自己和喻塵相差甚遠,但還是會忍不住地全盤接受後者的感情,其證據就是——他覺得自己好像對從小寵大的弟弟有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要知道《選擇》前期的劇情幾乎都是喻塵和白初星的甜蜜日常,畢竟前期的感情越美好便越能凸顯出被破壞後的慘烈,但哪怕是在戀愛後的劇□□件,謝虞也能從其中找出幾分似曾相識,不能說完全相似,也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為此謝虞還特意深沉地拿著劇本去問過穆書文和溫玲,表示這種程度不就是絕美但純潔的竹馬兄弟情嗎,結果被用看怪物的眼神一般瞪了回來,穆書文甚至十分沉重地表示謝虞應該去看看心理醫生,他是不是被靈魂伴侶背叛後,關於愛意的感官就出了問題。
入行以來第一次被質疑對角色的理解,謝虞自然受到了莫大的打擊,但更令他動搖的卻是那些溫馨的回憶,在他和盛闌珊一起長大的十年中,他們幾乎占用了彼此一切的空餘時間,他全心全意地對小家夥好,也得到了竭盡全力的回應。
謝虞一直認為自己作為獨生子,卻有世界上最好最可愛的弟弟,並堅信這種兄弟情一直會持續到永遠。所以他從不在意他人的調侃,認為那些說自己養了個小童養媳的取笑是在汙蔑本就幹淨的心思,甚至哪怕和盛闌珊再親密,也從不曾萌生些別樣的想法。
他小時候甚至想過,等自己和盛闌珊成家立業了,可以把房子建在一起繼續做鄰居,然後向自己的孩子講述和他盛叔叔的絕美兄弟情。
但在讀過,在思考,在演繹了這個經曆高度重合的劇本後,謝虞才如夢初醒般意識到,原來自己和盛闌珊是可以有不一樣的關係的,他們的親情並非來自血緣,而是來自於一種相處和定義,他們可以像兄弟一般擁抱,但也可以有……更進一步的發展。
想著想著,謝虞的喉嚨不自覺有些幹啞。
作為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兩個人,他們就像喻塵和白初星一樣隨時從親情轉為愛情也不奇怪,隻是看有沒有這個心思而已。
但謝虞自己有沒有先不提,他知道盛闌珊肯定是沒有的,不然他絕不會在自己找到靈魂伴侶時一聲不吭地遠走高飛——愛是爭取來的,如果盛闌珊稍微有一點點喜歡自己,那就一定會在五年前表明。
如果盛闌珊表明了……自己會怎麼樣?會委婉拒絕,還是產生動搖?會想方設法地安撫勸誡,還是會為了他失去和靈魂伴侶在一起的機會?
謝虞無法假設沒有發生過的事,正如他無法剖析此時的複雜心理究竟是單純的共情,還是他真的對盛闌珊抱有未曾察覺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