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華、支永壽、奎英豪等人在旁看著,神色悲戚,心情更是凝重。
這回支永壽和千餘將士雖突圍而出,但江湖義士們的折損卻是太過慘重了。頂尖高手幾近死絕。
這無疑讓得長樂郡的形勢顯得更為不利。
在眾江湖義士的遺體焚化以後,黃華將城防之事交給支永壽,向著子城府衙而去。
子城是長樂郡的真正權利中樞。占地不廣,但福州最頂尖的衙門,以及最位高權重的大臣們都住在這裏。
雖是夜深,府衙內仍是燈火通明。
在長樂郡風雨飄搖的情況下,上至權臣,下至百姓,沒幾人能夠睡得安穩。
福建路節度使廉黎明坐在府衙正殿之內,亦是絲毫沒有睡意。
他已經有兩夜未曾安睡了,此刻雙眼泛著濃密血絲,且眼神中滿是擔憂之色。
這長樂郡,真是岌岌可危。
他不是怕死,甚至已經做好為國捐軀的打算。隻是,長樂郡破,便幾同於大宋東大門破,他廉黎明有愧聖恩。
直至現在,廉黎明心中都清楚的記得那幕。
那時的他,還不過是區區福建路汀州漕運使而已。莫說在整個福建路,便是在汀州,都算不得什麼大權之臣。
而他又向來不願趨炎附勢,同流合汙,更是隱隱被其餘官員排斥。
曾有人笑言,汀州漕運使,不過是個夜遊神而已。
但在那日,就是福建變天後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軍機令文天祥卻是折節親至廉黎明家中。
當時的廉黎明雖詫異文天祥為何會親至,卻也隻以為文天祥是來讓他表態。畢竟,福建不再是蒲家的福建。
於是廉黎明不等文天祥發問,便直言道他已無心官場。
這些年來的滿腔熱血,濟國濟民之心,終是在不堪入目的現實眼前被擊打得體無完膚。
他實在是已經是心如死灰。
可文天祥聽到他這話後,笑容隻是更為濃鬱,說道:“早聞廉漕運使剛正不阿,一心為民,真是聞名不如見麵。”
然後他笑眯眯從袖中掏出了一卷黃彤彤的聖旨。
文天祥將這卷聖旨放在廉黎明身旁,隻又說:“皇上說了,這旨,廉漕運使你接不接,全憑你自己心意。”
緊接著便起身,就這樣離開廉黎明的家去。
廉黎明傻愣愣看著聖旨,甚至連相送文天祥都忘記。
等再回過神來,文天祥的身影已經是遠去。
廉黎明帶著些許沉重和好奇打開趙洞庭的聖旨。
上麵的字眼,卻是讓得他的眼睛立刻鼓瞪起來,充斥著不可思議之色。
泱泱福建,朕唯聽廉大人出淤泥而不染,剛正不阿,兩袖清風。以榜眼之身,屈居汀州漕運使十餘載不曾升遷,受百官相輕,卻仍舊福澤汀州百姓。這份大毅力、大愛之心,當為福建群臣之最。朕,願意福建路節度使之職待之,廉大人自作思量。
聖旨上的所有字眼,都是褒揚廉黎明的。
隻最讓廉黎明觸動的,卻是趙洞庭最後那句話。
做不做這福建路節度使,任由他廉黎明自己拿主意。這足以體現聖上對他是何等的尊重。
說是皇恩滾滾,都絲毫不過。
說到底,他廉黎明隻是區區漕運使而已,縱是榜眼出身,相較於皇上,其實又算得什麼?
皇上若非是敬重他這個人,根本無需給他自己拿主意的權利。
皇上是天。
誰敢違抗皇上的旨意?
更莫說,這封聖旨還是給廉黎明升官的。而且是連升數級。
看到聖旨後的廉黎明怔神良久,最終眼眶都是泛紅起來。十餘載懷才不遇的悲涼,好似在這刻全部都化為暖意。
他廉黎明雖為汀州百姓做了些事,但何德何能能當得皇上如此?
從那時起,趙洞庭在廉黎明心中的身影便是變得無比高大起來。雖然,那時候他其實連趙洞庭都沒有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