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上朝,眾仙齊稟,妖界近日屢屢來犯,據探子回報,自天魔大戰之前,妖界已有異動,招兵買馬,暗暗蓄力。鳥族公主死後群龍無首,異心之徒與妖界勾結,借兵借糧,連同鳥族在內十三萬妖兵步出萬獸妖山,已在邊疆一帶枕戈待旦,看來已是難免一戰。
天帝命破軍星君帶五萬天兵天將做開路先鋒,先候在邊疆以防生變,又下旨親禦七萬天兵與八萬狐族兵將不日後與破軍星君會合。
下朝後潤玉回到璿璣宮,鄺露跟隨在後,先吩咐膳房為他準備膳食,又侍候他更衣,臉上的擔憂如葉尖掛不住的凝珠。
潤玉的病,她自然是再清楚不過。
她親眼看著他用自己的骨血鍛造血靈子,窮奇反噬時,是她將抽搐著的他從冷冰冰的地上扶起,亦是她被他抓得遍體鱗傷,又不得不聽他令用栓靈鎖將他雙手鎖起,還是她陪著他度過反噬時難熬的歲月。
以前,她以為隻要用心輔助他大業得成,看他守著心愛的人,他就能美滿和樂。這麼多年過去,他終於坐上了帝位,她眼裏那尾卑以自牧,如琢如磨的謙謙好龍得了天下,為六界帶來了太平祥和。可自登位以來,卻是從來沒見他開心過,笑過一次。她其實隻想要看到他開心就足夠了。
如今,帶著病,他又要禦駕親征,果真是一點都不愛惜自己嗎?
潤玉心裏想著政事,她擔憂的眉眼充斥了眼角,無意間擾了他的心緒,思及她婚嫁一事,低聲開口:“鄺露,若你有喜歡的神君,本座便替你指婚如何?”
她聞言一愣,整理他衣衫的手一停,抬眼看住他雙眸,像以前他隻是夜神殿下時一樣。
這是他第二次問她了。第一次問時她還氣盛,帶著一顆心裏七分傷八分憤,說“此夜安好,上元仙子告退”。
如今,她一恍惚,有一瞬竟不知道今夕何夕,眼裏明明平白起了一層霧,耳邊卻聞見她笑:“陛下說笑了,屬下早就說過願一生追隨陛下,死而後已。”
與當年一模一樣的回答,讓他心中一動,明知故問:“追隨本座,就不能婚嫁嗎?”
她低下頭,嘴裏有點苦澀,必須,要這般挑明嗎?
“屬下無心婚嫁。陛下出征在即,怎能為這等小事費心。屬下隻願輔佐陛下平定六界,佑四海太平,日月昭昭,此心不改。”她是這般的剔透,又是這般周至,舍不得他有一星半點的難過,自己的心意若是讓他為難,便藏著兜著不讓他知曉。跟著他久了,便也學會了口是心非。
若說,情竇初開的沉默是情怯,千帆過後的沉默,便是成全。
她抬手繼續一邊整理潤玉的衣衫,邊問:“陛下準備何時起行?”仿佛他從來沒有剛才的發問。
“三日後。”他淡然開口,好像隻是在說著跟他毫不相關的一件事。
“屬下這便為陛下準備。”她行一禮:“上元仙子告退。”如上次一般的幾個字,珠落玉盤,字字清晰。
她站在回廊下,看著玉臂上的劃痕,閉了閉眼,睜開時清淚滑落,似是歎息:“怕是來不及了。”繼而轉身開步去了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