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便願意配合換藥和繃帶,末了亦會輕輕柔柔為她掌心傷口塗抹,就是還不怎麼願喝藥。對他而言,是恨不得能病上個十幾二十載。她小心翼翼觀察著他的傷勢,得她悉心照料傷口愈合也快,不日便基本已全結了痂,日日他亦會下地在莊裏走幾圈。
已是深秋,小院裏的秋菊開了,木槿飄來悠遠的芬芳,櫻樹上也結滿了肥碩的櫻桃。每日兩人在院子裏走,潤玉牽著鄺露的手,有時路過秋風吹打的樹下,會在她發髻上別旋落枝頭的白木槿,風中便似飄來舊時文人靠在牆頭的低吟淺唱:涼風木槿籬,暮雨槐花枝……城中與山下,喧靜暗相思。
路過碩果累累的櫻樹下,潤玉會抬起滿袖月白拉下枝頭給她摘櫻桃,她歡喜地接過在袖子上擦淨,放進他嘴裏,亦吃幾個,又怕他會蹭到傷口,遂牽住他抬起的手。他心中一動沒忍住便將她拉進懷裏擁得緊緊的,埋首進她肩窩呼吸她身上香甜的氣息。露水在朗夜中的秋風裏揮發,有些濕有些燥。
隻是每日他都不依不饒寸步不離要她在旁陪著,去散步時要牢牢牽著她手,躺下休息時要她握著他手坐在床邊陪著,晚上亦不願睡去怕睜眼她便走了。鄺露拗不過他便在他床邊置了張軟榻,忙前忙後比從前更耐心地伴他。怕他在床上歇著會悶,鄺露從書房裏拿了些典籍,他醒著的時候讀與他聽,偶爾亦將小桌搬進房與他下棋。他醒來第一眼,睡前最後一眼見到的皆是她,心又緩緩被滿足充盈。
這日她給他喂了些粥,扶他躺下給他念了會兒書,他攥著她的手沉沉睡了過去。她坐在塌上看著不遠的小桌上,放著他又不願喝下的藥,心下有些無奈,被握住的手一動,竟是鬆了,他亦沒醒過來。
她便悄悄出了房,把門關上。交代重九一句,說她出門采買。去馬廄牽馬,騎上往汴京方向去。莊上除潤玉便要聽她的,故而無人攔她。重九邊應下,邊趕緊喚侍衛在後跟隨,但不要叫她發現。一來護她平安,二來若是殿下突然醒來要人也好有個交待。
偏生潤玉不久還真醒來,見她不在,心即刻空了,喚人進來一問,才知她竟然出了門。冷色喊來重九,即便聽得重九說她交待說去采買,去了汴京皇城的方向,他亦遣了侍從跟隨,潤玉臉色卻並無絲毫放鬆,兩人在馬廄牽馬,他便匆匆翻身上馬往汴京皇城的方向追去。
京城人多亦嘈雜,街上行人絡繹不絕,一時間看不見她身影。他收緊拳頭在腰際,臉色冰寒,步履又急又穩地在街巷中穿行尋找。行人錯落擦肩比踵間隻見水綠色裙裾在其中翩然飛過,似是寒冬中的第一抹春意翻入心牆,他急急忙忙排開眾人追去。
俏麗的水色背影清瘦,牽著馬飄飄渺渺在人群中略過,挽著飛仙發髻,過腰長發上別著精致的白玉簪,簪底還別著下午他為她戴上的木槿。美好得像是夢裏走出一般,潤玉握住她肩將她轉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