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留空自然而然道:“我弟他心不定,比較容易半途而廢,學一半他就不學了。”

江瑜夢遊:“這也可以中途不學嗎?”

陸留空看他一副傻樣,揉著眉心,又是推眼鏡又是理袖扣的,煩躁不安的強調:“我不是送你啊,我弟不在這段時間,你可以暫用。”

江瑜捂心口:“我知道,我就是做夢也不敢想你會送我啊。”

陸留空繃不住了。

他挽起袖子,不耐煩:“你試不試?”

江瑜西子捧心:“稍等,我腿軟。”

陸留空深吸一口氣,把人從收藏室扯出來,走路帶風:“你幹脆也別試了,回家再試。”

江瑜跟著他飄。

周姨坐在樓梯的台階上擼狗,和他們揮別:“走啦,那我們以後見。”

她坐在台階上抬頭,衝著他們笑,嘴角彎彎的樣子和照片裏的少女重合在一起,江瑜腦袋一晃,忽然想起了她是誰。

本地一個非常出名的女企業家,叫周慧,可以算江瑜校友,她早年曾在在雍州大學做過經紀方麵的講座,期間人山人海座無虛席,可謂一票難求,聽聞江瑜大二上實驗課的樓就是她和丈夫捐的,兩人的名字各取一半,叫安慧樓。

江瑜坐上車,係好安全帶,點進瀏覽器,百度周慧。

在丈夫那一欄,赫然寫著安成益。

就是他陪陸留空回老宅,他爸爸試圖和陸留空和解的時候,說吸\/毒死了那個人。

江瑜還記得他爸的原話是:“安成益都死了,我們沒必要這麼僵著吧?”

他看了看陸留空的側臉,剛想提一句,陸留空便轉過來看他:“怎麼了?”

“沒有。”陸大經紀還在開車,北區盤山公路比較幽靜,急轉彎卻很多,這並不是一個很好的講話時機,江瑜按滅手機,沒提安成益,隻道:“周阿姨是我校友。”

*

雍州的搬家公司非常的有效率,在第二天早上,陸留空他弟的鋼琴就被搬進了客廳。

那天是雙休,江瑜踩著兔子拖鞋擠牙膏,聽著下麵一陣喧囂,陸留空問他:“你想把琴擺在哪兒?還是我收一個琴房出來?”

已經夠麻煩人家了,江瑜哪敢勞煩陸大經紀收琴房,他囫圇漱了兩口牙膏沫,順著樓梯一跳:“落地窗旁邊?”

那是一個開放式的陽台,隻養了兩盆綠植,陸大經紀每天給他們澆水,和伺候祖宗一樣,江瑜一聲令下,兩顆翠生生的文竹就被挪開了,給這個又黑又笨重的家夥讓了位置。

他坐上琴凳,剛剛掀開琴蓋,然後想起了土豆披薩的話。

“我會讓他坐在我的琴凳旁邊,我扣著他的手去敲琴鍵,他叮叮咚咚亂敲一通,我抱怨一句‘你好笨啊’,然後他就會忿忿的罵我‘你才笨’,那個時候老娘就要高傲的仰起脖子,給他秀一首最難的李斯特。”

他心裏有點癢癢,很微妙,那情緒莫名其妙的,有點像剛剛看了戀愛寶典的少女,非要按著上麵的內容走一遍才好。

江瑜拍了拍旁邊的凳子,招呼陸留空:“陸大經紀,一起嗎?”

陸留空略愣了一下,旋即道:“我不會。”

“沒關係。”江瑜非要去拉他:“試一下?”

於是陸留空在他身邊坐下來,任由江瑜扣住他的手腕,斷斷續續的敲擊起麵前的黑白鍵。

江瑜本就多年不練,陸留空更是根本不會,他們兩個臭皮匠湊在一起,硬生生把YAMAHACFX敲出了兒童三角鐵的味道,音節零散的不行,但鋼琴這種東西,本就是很難彈的難聽的,這麼斷斷續續磕磕絆絆,還頗有點瑣碎的意趣。

在陸留空又一個大跨失敗以後,江瑜照著土豆披薩的寶典,裝作不經意的念叨了一句:“你好笨啊。”

然後他狀似不經意,實則屏住呼吸,開始小心翼翼的期待陸留空的回答。

——“你才笨?”不對,這是青春期少年賭氣時的回答,成熟穩重的陸大經紀不可能這樣說。

——“你彈著我弟的鋼琴,你居然說我笨?”也不對,這是他們剛剛重逢時陸大經紀的口氣,他現在不會這樣和我說話。

這些念頭在他的腦子裏瞬息萬轉,但是陸留空的反應完全不在他的意料範圍內。

陸留空理直氣壯:“是啊。”

“我又沒彈過,不很正常嗎?”

“倒是你,教導方式完全不合格啊。”

江瑜:“……”

——戀愛寶典實物與描述不符,土豆披薩欺騙消費者,建議12315舉報,退貨差評一條龍服務。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陸留空想:“要是笨和傻是一個意思,那確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