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識得她,也不需要識得她,我隻要知道這是天子腳下!京畿重地!容不得你行凶傷人,蔑視法紀。”蕭卿晚一字一頓。
字字擲地有聲。
此時店門口早已圍了好多看熱鬧的人,一個個衝著黑臉公子指指點點,臉上大有不忿之色。
那公子這才發現得自己有些犯眾怒了,不覺氣勢稍餒,嘴上卻猶自強著:“這是本公子的家事,用得著你管?”
“哦?”蕭卿晚一揚黛眉,“你不是不認她們母子嗎?既然不認,她就不是你的家人,這就不是你的家事,你憑什麼打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當街行凶,難道不知天理昭彰?不怕王法無情?”
她一句進逼一句,問得咄咄逼人,那公子不禁瞠目結舌,半晌才回過神來,桀桀一笑:“你是洛州知府還是平陽縣令?這裏是大理寺獄還是刑部大堂?一個小娘們兒審我呢?信不信我連你一塊兒打?”
“這個我自然是信的。”蕭卿晚微微一笑,“漫說連我一塊兒打,便是直接打死也是平常,對吧?”
“知道了還不滾開?”黑麵公子兩眼一瞪,惡狠狠地衝她嚷道。
蕭卿晚沒理他,隻繼續說:“但我卻不知道陛下若是知道信王殿下在民間這般飛揚跋扈,欺壓百姓會怎樣?”
一句話把圍觀眾人都驚得呆若木雞,癡然無語。
這個囂張蠻橫的黑麵公子,竟有如此顯赫的身份?
“你,你說什麼?”那公子攸地倒退了一步,一張黑臉都白了幾分,“你怎麼知道我是誰?”
“這個麼……”蕭卿晚笑笑,深潭般的眼眸裏閃著幽幽的神光,“我是看出來的。”
“看出來的?”黑麵公子下意識地就在自己身上翻找起來。
“別找了,”蕭卿晚又道,“你身上的確沒有能夠表明身份的東西,但你以為不戴這些東西,就可以不露身份了?就敢當街行凶了?我告訴你,你這是閉著眼睛撕皇曆,瞎扯!”
“你……”
“有的時候看出一個人的身份,並不需要那些。”
“我……”
“你的衣飾華麗,顏色接近明黃,這種錦袍可不是一般人能穿的,必須得有皇上欽賜,說明你是宗室子弟;你雖坐在那裏,但背挺如鬆,雙腿微分,這是典型的行伍坐姿,所以應該是一個軍人;你的臉很黑,但脖頸的皮膚卻是白的,這不是你本來的膚色——當然這可能是因為你常穿立領的衣服,但聯係到你軍人的身份,那就隻能說明你剛從戰場上回來;你的手腕上有虎頭的紋身,這是左翊衛的標記;你張口閉口‘突厥蠻夷’,說明你痛恨突厥;一位宗室子弟剛剛從戰場回來,即是左翊衛又痛恨蠻夷……恰好信王殿下就在北地禦邊,前日兵敗回京這事無人不曉,那麼要猜到殿下的身份也就不難了。”
一番話娓娓道來,句句鞭辟入裏,圍觀群眾開始還懵懵地聽著,但仔細一想……還真是這麼個理兒,頓時人人恍然大悟,個個嘖嘖稱奇。
黑麵公子瞬間憋紅了臉。
蕭卿晚猜的不錯,他正是信王楚銘,前不久才從大同兵敗回來,而且就是被突厥人打敗的。
天聖元年,突厥嚴詰可汗與大周簽訂和平盟約,兩國之間大規模的軍事對抗才告終止,雙方在邊境設立榷場,開始互市。
可沒想到僅僅才過兩年,嚴詰可汗病重,朝中大權被太師拓拔弘掌控,拓拔弘一貫好戰,年初又起五個豹師,十個鷹師大舉南侵,一時奉化、珙鹽、澉浦,與山、陝一帶關隘處處告急,趙眉不堪其擾,楚銘為了討好皇帝,便主動請纓領兵出征,趙眉猶豫再三,經不住他言詞切切,也隻能允了。
誰知楚銘到了北地,突厥人卻跑得不見了蹤影……
楚銘帶著軍隊兜了半天,愣是一個突厥人也沒見著,剛命令士卒原地休整,可沒想到當夜突厥人就來了……
因為疏於防範,楚銘被殺得丟盔棄甲,連大同重鎮都被突厥人洗劫一空。消息傳回京城,趙眉火冒三丈,狠狠下詔訓了一頓,當即把他召回了天京,另委大將北上禦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