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春兒做了個夢。

夢裏,賀江一直在往前走,而她在身後努力不懈地追。

碎石磨破她腳上的鞋,砂礫刺破她腳上的皮膚,血沿著步伐淌了一路,但她都不在乎,隻哀聲求著賀江,求他不管去哪兒都把她帶上,可賀江走得頭也不回,最終消失在她的視野。

再醒來時,葉春兒擦掉眼角的淚花,對一直守在床畔的賀老夫人點頭。

好,她同意和離。

賀老夫人歎息一聲,抬手憐愛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葉春兒嫁進侯府時,十裏紅妝,極其盛大,可那些嫁妝都是賀老夫人一手置辦,不歸她所有,故她不會動它們。

她唯一的積蓄,便是那差點花掉的一千兩,後來買了蜀錦,還剩下不少,她也不打算帶走,畢竟住在侯府半年之久,總要支付些酬勞。

花費半日時間,將靛青色的外裳趕製完畢,葉春兒仔細檢查一番,確定針腳平整,紋樣精致,這才慢慢把它折疊好。

接著,她又從枕頭裏摸出一塊水頭十足的翡翠麒麟玉佩,怔怔看了會兒,眼前好像浮現出一個俊逸清貴的少年身影,但很快就像水中月般碎裂消失……她忍住眼淚,把衣裳、玉佩及碎銀都給送到賀江的書房。

最後抬眸環顧四周,葉春兒兩手空空地走侯府。

賀老夫人已經備好馬車,正在門外等著她,而賀江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正滿臉不耐地遙看著陰沉沉的天空。

見葉春兒麵露不解,賀老夫人解釋道:“祖母讓他送你最後一程。”

葉春兒了然,垂下眉眼,踩著杌子走上馬車。

賀江蹙眉,冷聲嗤笑道:“祖母,我跟她已經和離,您跟她沒關係了。”

“一日是祖母,終身是祖母!”賀老夫人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又扭頭溫聲問葉春兒:“你怎麼什麼都沒拿?”

葉春兒還是不能說話,隻輕輕搖了搖頭。

賀江聽見,亦詫然地偏眸看過來,見她垂著腦袋,一聲不吭,心裏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像她這樣勢利的人,難道不該帶走正院裏所有值錢的物什嗎?還是說,她其實沒那麼愛錢?

念頭掠過腦海,他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人用錘子敲了一記,震得他不知所措起來。

這時,他聽到賀老夫人說:“這樣也好,舊情舊物,都該舍棄……放心,長公主府什麼都不缺,祖母所擁有的,也都是你的!”

賀江臉上的驚訝倏而斂起。

他道她怎麼突然轉了性,原來還是在算計著呢!祖母已認定他薄待她,這時她隻要適當的賣賣慘,祖母焉能不補償她?

聽聽,整個長公主府啊,那可是數不清的財富,她城府之深,實在是讓他每每都要刮目相看!

不過,他斷不可能讓她的陰謀得逞……正想著,身後陡然傳來破空之聲,待賀江反應過來,一支羽箭已近在咫尺。

“小心!”馬車裏響起一聲驚呼。

賀江狼狽側身躲避的同時,看到葉春兒滿臉焦急地從安全的馬車裏探出身來,像是想奔到他身邊來。

“回去!護著祖母!”他冷喝一聲,拔劍應對從四麵八方湧出來的刺客。

敵人這回真真是下了血本,數十個刺客將周圍圍得密不透風,賀江一時走神,落在下風,頓時捉襟見肘,顧此失彼,隻能盡力護住命門,將前胸露在刀劍之下。

忽地,身前人影一閃,有人撲過來擋在他身前,那柄本來要劃開他胸膛的利劍,橫貫了她的身體。

是葉春兒。

賀江惶然地瞪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