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分算不上,能做他的緣分,她已經心滿意足。
祖孫倆絮叨著互相問及近況,半晌,葉春兒從行李中拿出自己在路程中準備的東西遞過去:“祖母,白瓷瓶裏是假死藥,圓瓷瓶是傷藥,還有這個黑色小瓶子,裝的是能殺人於無形的毒藥。”
路上已耽誤太多時間,賀江在天牢裏不知吃了多少苦頭,她其實很想親自前往探望他,但天牢是皇帝的地盤,她踏進去無異於羊入虎口,便隻能強忍念頭,將一切都交給賀老夫人處理。
賀老夫人拿著黑色瓷瓶,詫然地看向她。
“無色無味,銀針驗不出,死狀安詳,像是正常病逝,醫術再精湛的太醫也瞧不出異樣。”關於這點,葉春兒很有自信,她曾用這種藥幫傷勢過重,無法再挽救的小動物們解脫,連屍骨都不會顯露出任何不同。
而他們,現在正好需要這種藥來……弑君。
“好孩子,不愧是我的孫女兒,膽識過人,”賀老夫人詫異片刻,抬手摸摸她的腦袋:“你放心,我會救出臭小子,讓他盡早跟你團聚。你們往後要好好在一起,祖母祝你們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葉春兒羞赧著垂下眼,故沒看見賀老夫人眼中的留戀與不舍。
事不宜遲,賀老夫人沒再耽擱,當即換了衣裳入宮。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喪鍾響遍整個皇城,沒多會兒,宮裏傳出消息,皇帝薨逝。葉春兒等得憂心如焚,此時才微鬆口氣,但也知道,真正的考驗,這時才剛剛開始。
不過,除去等待,她也幫不上其他忙。
鍾聲未散,城中又響起廝殺聲,血腥氣順著風飄過來,葉春兒看著自己不再幹淨的手指,暗想也不知道今日這一戰,將會有多少人化作王座之下的白骨。
而顯然,也有人想把她變成屍骸,有不少刺客潛入長公主府,意圖刺殺她。餘一領人奮力抵抗,豔色的血跡幾乎蔓延到葉春兒腳邊。
直到賀江在天牢裏自盡的消息傳出來,刺客們這才偃息旗鼓,無聲撤離。
賀老夫人在宮中呆了一整夜,始終沒能脫身,好在她及時命人收斂了賀江的“屍體”,送回葉春兒身邊。
賀江滿身黑血,無聲無息,全身肌膚都是青紫色,無數鞭笞出來的傷口橫陳在胸前、背後,最深的地方幾乎能瞧見骨頭。
依這模樣,她要是再來晚點兒,他就要被獄卒給活生生打死了。
葉春兒心痛如絞,手握著銀針,卻抖得找不準穴位,最後隻能先哭一場,發泄出心中悲憤,這才動手施救。
可賀江沒能如她所願般蘇醒過來,他傷得太重,即便疏通血脈,呼吸也極為微弱,像是風中殘燭,隨時都會熄滅。
這一瞬間,過往種種意難平,皆如雲煙消散。
隻要他能恢複過來,她什麼都能答應他。
哽咽半晌,葉春兒輕輕握住他的手,啞聲說道:“賀江,快醒過來吧,答應過我的事情,你都還沒有做到。不準再食言,否則我恨你到下輩子!”
“那可不行,”賀江眼睛未睜,但手指微動,回握住她:“我會踐諾,春兒,你把從我這兒收回的愛意,還給我。”
葉春兒紅著眼,緩緩而笑:“等你好起來。”
賀江豈敢不從,開始努力調養身體,隻是,他們都沒有想到,賀老夫人沒能活著出宮。皇帝入殮之後,她穿著孝服,自戕在棺前。
滿朝文武,無不被感動,甚至連臨危受命的新皇都連發兩道聖旨,其一是追封賀老夫人為莊賢長公主,其二則封葉春兒為長樂縣主。
葉春兒含著淚入宮謝恩,當日便領著賀老夫人被焚化的骨灰出了京城,她要帶著祖母去遊曆山河。
而這一路上,始終會有賀江作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