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拍攝的深入,故事漸漸從前半段的嬉笑怒罵,進入到後半段感情至深。原本分散的兩條線開始收攏,前期各自為營的人物也有了更多交集。
顧春來差不多摸透了導演的訴求,還有幾位主要演員的表演風格,鏡頭前表現得越發遊刃有餘。故事前半段感情波動不甚明顯、更偏向劇情推進和女性角色間潤滑油的周小茶,被他演出了相當亮眼的高光時刻。
可就算他再自信,演某些完全沒經曆過的東西,也會沒底。
比如難以自禁的激///情戲。
既然餘千帆提過肖若飛改劇本的事,顧春來很難當它不存在。
後來他再仔細讀劇本,發現果然有好幾處特地標明了“周小茶穿跨欄背心”。這些鏡頭穿不穿衣服其實都不影響最終效果,但隻有劉美傑來到清河鎮與周小茶重逢的戲,餘千帆跟他講,原來劇本裏為了表現女方的情感釋放,親///熱時,撕破了周小茶的舊衣服,露///出半邊脊背。
顧春來想了半天,總覺得這裏該露,露有露的道理。加上撕破衣服的細節,人物之間的關係更有張力,行為順暢,性格更飽和,還為兩個角色後麵的發展做出鋪墊。
他不想因為自己的狀況,破壞了作品的流暢度和美感。
思來想去,拍攝前一天,趁休息時,顧春來跟方裘導演和攝影龔清柚老師提了自己的想法。方導聽後挺吃驚,問他好幾遍確不確定,因為肖若飛之前反複強調過,顧春來無論如何不能露肉,不能脫。
事到如今再掩飾也沒意義。他簡單說明自己身體狀況,然後撩開衣服,給二人看了眼後背的疤。沒有驚訝,沒有同情的言語,二人隻看了一眼,方導就拍拍他,讓他放下衣服。
“怪冷的,別凍著了。”方裘說。
顧春來放下毛衫,將衣擺別進褲子裏,轉過身,低著頭,不太敢看對麵兩個人。
“小顧,別擔心,我覺得你說得對,我們就按原來的劇本拍。改好了我讓橙子給你送過去。”方裘的聲音如春風細雨,頓時令顧春來不再緊張,“我跟龔老師商量了一下,他會試著找個好角度,讓你盡量少露背。”
顧春來點頭,深深鞠了一躬。
“不過,以防萬一,你必須提前做好準備,盡量把左半邊的疤蓋住。”
別人這樣配合自己,顧春來想,不能不知足。
翌日,顧春來有三場戲。解決掉上午的鏡頭後,他吃好飯,便回到房車中準備。後背麵積大,遮起來花時間,張一橙幹脆找張按摩床,讓顧春來脫了衣服趴在上麵,舒服,可以睡,還方便化妝師工作,就算他怎麼做鬼臉,顧春來也看不到。
誠如張一橙所說,按摩床待著確實舒服,臉卡在洞裏,視野隻有方寸大小,盯一會兒,顧春來上下眼皮就開始打架。
就在這時,車外忽然傳來敲門聲。張一橙打開門,發現外麵站著苗平平,手捧一個塑料圓盒子,神色忐忑不安。他側過身,擋住顧春來,請苗平平上了車。
誰知道,她剛一進門,直接連講好幾個“對不起”。
原來,之前感情谘詢時,顧春來的表情讓她一直耿耿於懷。她認為自己的魯莽和粗心傷害了對方,想要道歉,卻覺得一句“對不起”太輕飄。今天她聽說顧春來需要特殊妝,遮之前的傷疤,她就拿了平時上鏡的遮痘痘神器,希望能幫些忙。
顧春來沒想到,自己的無心之言居然讓別人愧疚。他連忙解釋道,那份感情多年之前就已畫上句點,他已經把對那個人的思念交給了時間,而現在八年過去,他可以心平氣和站在那個人麵前,不難過不扭捏,普普通通地相處,做回普普通通的朋友,他已知足。
說完話,顧春來沒聽到對方的回複,也沒聽對方再說什麼,安靜的空氣中隻有腳步聲來來回回,門軸吱啞轉動,敞亮的視野又變回沉靜的色調。
“都走了嗎?”
顧春來試探性問了一句,無人回答,隻有手指落在背上微涼的觸感。那力道太輕,比刷子拂在臉上的觸感都要輕。
“橙子?”
仍然沒聲音。顧春來不明白發生了什麼。苗平平不告而別,連張一橙都突然不見了。
“小華老師,”他喊化妝師,“您把平平和橙子都送走了嗎?這樣的話,能不能麻煩您陪我說個話呀?”
居然就連化妝師也沒聲音。
“真他媽的見鬼了!”
顧春來手撐住按摩床的邊緣,嘴裏飆著國罵,猛地抬起上半身,橫眉豎目,絲毫不顧及形象。
他的視野裏,闖入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