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春來不再遲疑,拿著肖若飛給他的房卡,刷開旅館大門,刷進肖若飛的房間。

邀他進門的人還坐在窗邊,手拄下巴,見他進門,笑言:“你真夠快的。背不疼了?”

“疼。”顧春來不好意思撓了撓後頸。隻不過見肖若飛心情好了些,他一高興,也顧不得疼了。

“傻子,”肖若飛跳下飄窗,指著椅子說,“你先坐,我給你衝杯熱可可。”

“現在已經挺晚了,可可就……”

肖若飛瞟了顧春來一眼,正大光明帶上耳塞,然後兀自倒了大半杯牛奶,丟進微波爐,才說:“不好意思,你剛說啥,沒聽見。”

顧春來想大聲點,但生怕吵醒周圍房間的人,就走到肖若飛麵前,嘴大開大合,流出氣聲:“晚上喝可可長肉!”

肖若飛學他,一字一頓做足口型:“外麵太冷,瞧你,凍成啥樣了。”

對方說完,顧春來肚子還配合地叫了兩聲。

沒轍,顧春來隻好放下餐盒,乖乖坐到指定座位,視線卻不安分,來回亂掃。

這房間同他和張一橙的布局相同,隻不過兩個標準的單人床換成了kingsize的大床。房間裏擺著幾張劇照,一盆綠色植物,辦公桌上有盞台燈,直投筆電,還有兩個馬克杯整整齊齊碼在左手邊。

不管住在哪裏,肖若飛都有本事把房間變成自己最熟悉的模樣。簡簡單單,黑白灰三色,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沒有多餘的裝飾。他筆電沒關,出風口還嗡嗡作響,不知熄燈前又處理了什麼工作。

顧春來明白,身處肖若飛的位置一定有很多事務要處理。可他剛回來,難得有閑暇時光,可以放下外界的重擔,放下影片,放下錢放下明天的拍攝,單純地開心些,卻被突如其來的人潮衝亂了。

要換自己,顧春來想,一定也不開心。

沒過多久,微波爐叮了一聲,爐門開了又關,馬克杯和桌麵碰撞。肖若飛兩手同時操作,熱可可粉沙沙作響,撞到奶皮,被勺子反複攪拌,隻剩化不開的甜。

顧春來要過去接,肖若飛不讓他動,他隻能看著對方端過兩個馬克杯,一個遞給自己,一個留在手中。他嗅了嗅自己的杯子,是巧克力味兒,而肖若飛的杯中,傳來微苦的焦香。

“你這是……黑咖?”

肖若飛摘下耳塞,點點頭。

“看,你剛才故意不聽我講話。”顧春來像抓住對方小辮子,孩子氣地講。

“你跟我說話,就為了釣魚?”肖若飛故意捂住胸口,麵無表情地說,“啊,好痛,你刺傷了我的心,你這個負心漢,說好的……”

“停!打住!神仙派我給你送蛋糕來了!”話到半截,顧春來就聽出不對的苗頭。他沒給肖若飛結束台詞的機會,拿過餐盒,塞進對方懷裏。

肖若飛上學的時候就喜歡這麼幹。各種奇奇怪怪的台詞信手拈來,生活中任何場景任何事件,都能成為他發揮的舞台。有時走在路上,他突然想起哪句台詞,都能拽著同行者即興來一段。這麼個性格,配上這張臉,當年他就常被人說,不去做演員實在可惜。

肖若飛倒沒介意自己的戲被打斷,美滋滋地打開餐盒。不久前堆在他盤子裏的甜點小山,此時一顆顆完好躺在盒中,不擠不鬧,隨便挑哪個吃,都不會造成塌方。

“這是我的蛋糕盤?”肖若飛問。

“對,你還沒吃到。就這麼扔了,多浪費。”

“謝了啊,神仙小侍童,給你五星好評。”肖若飛拽出杏仁蜂蜜雪茄,咬了半截,又配一口咖啡,囫圇吞下肚,“從哪兒找來的這東西,好吃。”

見對方帶著刺的影子化成一灘蜜,顧春來表情也輕鬆了些。他捧著熱可可的杯子,吹了半天,才吸進度一小口。

“怕燙?冰箱裏有牛奶。倒是你,這麼晚喝咖啡,會不會睡不著?”

“沒事兒,這是低咖啡因的,”肖若飛吞了口咖啡,皺著眉說,“拿熱可可配甜點,甜過頭了。”

“你也會嫌甜啊。”

顧春來雙腳縮在椅子上,笑成一團。當年肖若飛可是一口氣能吃空自助區甜點的男人。就算這樣他身材還近乎完美,簡直叫人嫉妒。肖若飛不服,要跟顧春來鬧,奪走他的熱可可,上下其手,身上每一處癢癢肉都不肯放過。顧春來躲,肖若飛就追,兩個人推來搡去,不小心撞到床角,突然失衡,竟一起跌在床上。

頭頂是明晃晃的燈,窗外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喧囂過後,他們心照不宣地收起聲音,眼睛凝視著對方的眼。他們曾無數次躺在一張床上,肩並肩,頭對頭,腳蹬腳,夜深人靜時呼吸糾纏。顧春來卻未感覺像現在一般,心髒堵住了聲帶,一個音節都發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