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不害臊和不要臉(1 / 2)

顧春來停下腳步,仔細看肖若飛的眼睛。

對方很興奮,有一絲急切,這樣子和當年無數次許下豪情壯誌不一樣,和宣布與白雁南交往時也不一樣。肖若飛好像憋了一肚子的話,等著開閘泄洪,恨不得講一天一夜,白天到黑夜,從日落再到天明。

可顧春來腦袋裏隻剩五個字。

交往。

在一起。

中文博大精深,話中話意中意不勝枚舉,堪比宇宙中的星星。但這五個字,顧春來搜腸刮肚,除了“成為情侶”之外,似乎也沒別的含義。

他反複斟酌,用自己知道的所有語言,在心裏把這句話翻譯了一邊,才謹慎地說:“你是說,等影片殺青,你願意做我的男朋友?”

“對啊……”

顧春來覺得鋪天蓋地的雪明亮又謊言晃眼,像麵前這個人的笑一樣,晃得他舌頭打結。他攥住肖若飛圍巾的流蘇,一字一頓地講:“你願意跟我約會牽手擁抱打啵,還有……做……跟深入一步、更親密的事情?”

肖若飛尋思,顧春來提到的行為他們全都做過,大不了交往後做得更久一點。他點點頭,理所當然地講:“不然,你以為呢?”

顧春來突然雙腿發軟,一屁股坐在馬路牙子上。忐忑好久的心被對方輕輕一撥就回到原位,他不知該高興,還是該怪自己太蠢。他從兜裏摸出煙盒,撕開外麵的卷紙和過濾嘴,把煙葉揉碎了放在手裏深深嗅了幾下,腦袋稍微清醒些,磕磕絆絆地解釋:“我以為……我以為你的意思是,你聽明白了我的告白,具體怎麼辦,以後咱倆關係怎麼發展,還需要考慮考慮。”

“考慮?你說的話,我高興還來不及……”

“太好了,這次沒會錯意……”顧春來額頭埋在雙手間,像放鬆的弦,聲音又低又啞,“還好你的本意比我想象中好太多……”

肖若飛蹲**,視線與他平行:“別的意思,我也沒想過。”

顧春來待自己變得冷靜,興奮得到處亂蹦的五髒六腑歸了位,揉揉發燙的臉,才抬起頭,直視麵前的人。肖若飛不知誤會了什麼,手足無措地來回翻兜,翻出手機、唇膏、巧克力香煙,還有口香糖,雜七雜八的小物件散了一地,他也顧不得撿,而是揪起沉甸甸的滑雪手套,往顧春來臉上來回蹭。

使勁蹭了好幾下,聽見顧春來哼唧聲,肖若飛方才變得冷靜。他看看顧春來不知怎麼紅透的臉,說道:“你沒哭啊。”

“沒哭啊。”顧春來笑得比灑滿糖漿的小雪人還甜,“你怎麼這麼緊張。”

說完,顧春來忽然意識到,肖若飛做事向來有板有眼,告白這種人生大事,更不可能頭腦一熱就隨便講出口。

此地此刻的剖白,肯定在意料之外。

而自己何嚐不是如此。

他們都已經長大,不再是毛頭小子,即便想追求愛情,也應該是眉來眼去後的心照不宣,一切剛剛好,一切水到渠成。急衝衝不加考慮的告白是柄鋒利的雙刃劍——光亮閃耀,卻傷人傷己。他想順其自然,想表現得老練,可麵對誌在必得的獵人,即便有險峰俊穀,也如海一般平坦,藏不住任何心思。

“我會不會破壞了你的計劃?有沒有給你困擾?”顧春來把肖若飛圍巾上的流蘇搓成了麻花辮。“我本來打算拍完戲約你出來吃飯看電影,等到第三次約會的時候邀你上///床,之後一步步走著看。昨天實在太緊張,沒多考慮就全都說了。”

肖若飛腦袋搖成撥浪鼓,兜起麻花辮,把顧春來和自己的手指纏在一起。“本來,有些事情,有些話,比如劇本,比如過去的感情,我想跟你講明白。如果你接受,我就打算,殺青那天跟你表白;如果有意見,不接受,我就想多叫你出來玩,和你約會,試著追你,試試用現在的我打動你。”

在顧春來的印象中,肖若飛一直胸有成竹,遊刃有餘,從不在人前表現出疑惑,上學時他偶爾覺得,有肖若飛在,天塌下來或許也沒關係。可他也是人,也會迷茫,也有煩惱,在自己為工作發愁時,他已經要承擔起全公司上百號員工的命運。他成功了,公司在他的管理下蒸蒸日上,而且他不滿足於此,很多決策很多努力,都在推動整個行業的前進。

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個他心心念念好久的人,站在他麵前,坦白地不知所措,甚至有些脆弱。

叫人如何不動容。

顧春來鄭重地說:“沒關係,過去的事情你不用跟我解釋。你想說的話,我就聽;不想說,別勉強開口。那晚你親雁南,應該跟他解釋清楚,而不是我。至於劇本創作,有原型是正常的。如果我恰好是周小茶的原型,那是我的榮幸,而且我不覺得這個人物對我的身世有惡意影射。”

說完,顧春來起身。他也拉起蹲在地上的肖若飛,重新和即將成為自己男友的人對視。雪沒有停的意思,越下越急,撲簌落在二人的發絲和眼睫上。他看得發愣,不自覺探出舌尖。

停在舌尖上的雪是甜的。

他想知道,肖若飛睫毛上的雪,是不是更甜。

顧春來剛往前湊了湊,一直安靜的空氣就被聲波震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