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雁南懵了。
他記得背後明明還有路,有落腳點,可向後一撤,踩到的隻是空氣。
這感覺和吊威亞完全不一樣,腰間沒有繩索,也沒有沉重的束縛,眼裏隻有越來越遠的路,還有越來越沉的身體,像過山車爬到了頂點,沒有向前走,而是突然倒退著下滑。他本能想抓住什麼,可旁邊隻有抱都抱不住的粗壯樹幹,樹皮凍得太硬,化作利刃,直接割破了他的手套。
那兩個人就這麼走了?自己難道就這麼滾下去,一直跌,然後消失不見?
搞什麼!
自己可是白雁南,這麼多年從默默無聞闖到今天的地位,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曆過,這隻是個綜藝節目!山坡不算太陡,但冬天雨雪交加後到處是冰,他想站起來,卻越滑越狼狽,速度愈發難以控製。
眼見前方又是一棵樹,若撞上去,後果不堪設想!他本能叫出聲,下一秒,隻覺異常的力道將他朝反向一拽,溫暖柔軟的觸感裹住頭頸,耳邊呼嘯的風聲振聾發聵,但他隻剩失重的感覺。
“傷了嗎?”
是顧春來!
顧春來正抱著自己往下滑!
白雁南全身都在顫。他從不清楚顧春來力氣這麼大,勒得他全身生疼,快要喘不過氣。他們越墜越快,越滑越難以控製,枝葉斷裂的聲音此起彼伏,周圍明明很冷,灼燒的焦糊味卻越發明晰。
不隻是自己,還有另外一個人也跌下山,而且可能傷得更重!
“春來,放開我!”白雁南放聲大喊,“別犯傻!”
顧春來一言未發,右臂縮得更緊,將白雁南上半身整個壓在自己身上,左手胡亂撕扯著他的肩膀。短暫間隙後,一隻背包塞入二人身體之間。
顧春來這時才發聲:“包裏有登山杖!插到地上!減慢速度!我們必須停下來!”
白雁南要瘋了。為什麼這種情況下顧春來還能思考,還能做出瘋狂的卻類似正確的指示。他努力從顧春來懷裏抽出一隻手,扯開拉鏈,但手套礙事,他一時沒拿穩,半數東西稀稀拉拉掉了一地。
“快!”
白雁南不敢耽擱,翻了半天,終於找到賴以救命的生存工具。他支開雙臂,立起登山杖,用盡全身力氣插入地麵!可他們速度太快,他的雙臂根本沒支撐兩個人的力量,突然停下,慣性勢必做詭!
隻聽一聲怒吼,白雁南雙臂被拽回,雙手收緊,整個人都被顧春來包到懷裏,隔著厚重的防寒服,他甚至能感覺到這具充滿力量的軀體上嶙峋的骨骼。
大約幾秒鍾後,在響聲之後,滾動突然停止,白雁南被甩出去,劃過一道線,之後重重地砸向地麵!
腳踝的異樣觸感刹那間竄向白雁南全身。他本能地叫了幾聲,淚水狼狽地流滿全臉。躺了好一會兒,他才勉強起身,但右腳踝已經腫得比小腿肚還粗,稍微碰下就是錐心蝕骨的疼。他不清楚有沒有傷到骨頭,但雙腿已經失去了支撐身體的能力。一隻手套早不見蹤影,另一隻還苟延殘喘掛在手上。
見顧春來在不遠處躺著,他奮力爬過去,仔細一看,他們撞到的是居然是鹿的屍體。冬天屍骸腐敗的速度慢,皮毛在風中來回抖,抖得白雁南心底發寒。
如果他們爬不上去,是不是也會像這頭鹿一般,永遠躺在安靜的深林中。
白雁南抬起頭,發覺顧春來已經起身,肩上的背包已經磨得不像樣。他茫然四顧,轉了兩圈,狼狽跌倒,又再次爬起來。
見狀白雁南大喊:“春來,春來你怎麼樣!”
“還好,你能走嗎?”顧春來聲音很輕,有氣無力,右手攥著登山杖,左手垂在身旁。
白雁南狼狽地搖頭,奮力爬了幾米,爬到顧春來身邊。“腳、腳脖子摔了,不知道有沒有摔壞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