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翻身奴隸……沒有歌唱(下)
趙武笑了,拍拍身邊,回答:“過來坐下,說說,你們今天都做了什麼?”
此時,舂巧乖巧地起身,向荀姬行禮,而後倒退著走出屋內——她這麼做,是因為荀姬是正妻陪嫁的“從夫人”,也稱“從人”。即使她是趙武寵愛的女奴,即使她為趙武生下孩子,而且這孩子被立為嫡子,荀姬也有權隨時殺了她,無需趙武許可。
因為她是奴隸。
所以,她在其他奴隸麵前是身份高貴的“嬖人”,但在荀姬麵前,她依舊是女奴,荀姬想要殺她,譬如宰雞。
趙武憐憫地看著舂巧出門,荀姬壓根沒意識到趙武的不忍,因為在她的世界觀中,貴族和自由民不可能心疼一位奴隸,而整個春秋戰國六百餘年,也確實是這種“普世觀念”。所以她恍若未覺地繼續笑著,笑的很純真:“可憐的,你就住這樣的屋子,呀,居然用戰車當床……嘖嘖,整個趙城都是你的,我不信找不出第二張床來。”
趙城還真找不出第二張床。
荀姬誤會趙武睡在戰車上,是因為現在桌案清幹淨了,堆上了小山一樣高的竹簡。而被褥則被疊到戰車上。
趙武解釋不清,他幹脆忽略荀姬的問題,拍拍右腿,調笑:“來,坐我腿上!”
“我不去”,荀姬媚眼如絲,馬上又語氣千回百折地補充:“怕我忍不住!”
趙武笑了,他現在滿頭滿腦的古文,正在頭昏腦脹,所以他拍拍身旁,繼續說:“那就坐這裏,我們聊幾句。”
荀姬笑著,腰肢如風擺楊柳,走到趙武身邊,毫不猶豫地坐到趙武腿上,紅潤的嘴唇湊近趙武的耳垂,輕噬著,含糊地說:“忍不住,勿需忍!”
趙武右手順手摟住荀姬,左手還拿著竹簡,隨口問:“這又是為什麼?”
荀姬輕舔著趙武耳垂,身子不停扭動,呢喃:“你知道嗎,她們都來不得你這裏,唯獨我可以!你要我住這裏麼?”
“為什麼你可以?”
“因為我是從嫁——嬌嬌是正妻,家中伯父去世,她來不得,該她致哀時間雖然列國各不相同,但麵子上的事情必須做的;中行姬是(直係)親人去世,來不得,少說也要守喪三個月;唯獨我,既不是直係(親屬),也不是正妻,所以,忍不住了,勿需忍得,你曉得嗎?”
趙巧人走到院子門口,這時,一隊家臣已經守在門邊,見到遠門打開,他們一陣紛紛擾擾,各自按順序站好隊。門開了,師偃抬起的腳步陡然停在空中。
趙巧人梳得是“嬖人”發髻。
東郭離似乎早有準備,他立刻從懷中掏出一包東西,遞給師修,師修捏了下包裹,感覺到裏麵是一套“嬖人”頭飾與用品,他馬上扯過師偃,上前將手裏的包裹遞給趙巧人,而後微微低頭——這不能算行禮,甚至連半禮都算不上,隻是表示對趙巧人身份的承認。
對此,趙巧人反而恭敬地回了個“全禮”——奴隸是沒有資格向家臣行禮的。他們甚至沒資格站在家臣走過的路邊,隻能躲在路下,頭衝馬路外麵、不準抬頭、不準讓家臣看到側臉,不準他呼出的空氣噴到家臣走過的路麵……
現在,趙巧人作為趙武的代表,終於獲得了與家臣相對而立,並向家臣行禮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