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淇是過了九點回來的,與佳雯一起。後麵跟著小叔叔和魏季倫。
溫佳妮同趙嘉原從別院出來,看到他們。
佳淇佳雯兩人大約是玩嗨了,熱的,兩人臉頰粉撲撲的,身上有著黏膩的酒味與香水味。
小叔叔的襯衫起了皺褶,一邊的魏季倫倒是休閑得清清爽爽、一絲不苟。混血的基因在那裏,穿搭精致,人怎麼看都很帥氣。
隻不過,這場景若是叫母親看見了,佳淇一定要挨訓。
溫佳妮看著佳淇,佳淇心虛,同佳雯擺擺手,“我上去了。”
上了樓,走幾步又回頭,看向樓下那幾人,偏偏隻對混血兒說:“魏季倫,拜拜。”
溫佳妮心裏注意上了,回頭看了眼魏季倫。魏季倫也正望著這邊,望著佳淇,也望著佳妮。
他微微一笑,很友好。奇怪地友好。
一會房間,佳淇往床上一倒,見佳妮要走,伸出了手抓住人家的裙角,聲音有些嘶啞地喊著:“姐姐。”
溫佳妮回頭,“嗯”了一聲,以姐姐的身份說了今天的事情,過了九點才回來,要是媽媽在家,一定又要說了。
佳淇不耐煩,“知道了知道了。”
佳淇的臥房比起樓上的那間逼仄的閣樓,這裏不知要多溫馨、幹淨、寬敞。
兩姐妹還小的時候,其實是同住這一間房,同睡一張床,有時候連衣服都大致相似的。後來,本該親密無間的姐妹是怎麼生分了呢?不光是溫佳妮想不起來了,佳淇也不大想得起來了。
溫家房子很多,按理來說,不應該是住閣樓的。
溫佳妮記得,比起家裏那些漂亮的房間,閣樓似乎更漂亮,一張凳子,踩上去,站高了,半個身子都探出閣樓的那扇小窗——
父親死後的頭七那一天,她在那窗戶,看到了唯美爛漫的殘霞。殘霞,破殘得也很美麗。
她喜歡上了殘舊的事物。也喜歡上了殘舊逼仄的閣樓。
溫佳妮低了低視線,看著佳淇。
佳淇說起了今天的事情,今日出去玩好開心,長這麼大從未有過這麼開心的時候。
她興致勃勃地爬起來,告訴佳妮:“姐姐,魏季倫玩遊戲好厲害,你真應該見識見識那些好玩的地方。”
溫佳妮靜靜地聽著,不作任何反應。
“姐姐,你有喜歡的人了嗎?”佳淇突然問。
溫佳妮一愣,看向半躺在床上的女孩,根據她今日出去玩的心情,猜測道:“你有喜歡的人了?”
半躺在床上的女孩,一顰一笑,都像極了她們的母親。
母親自小在溫家長大,嬌生慣養,長得俊俏,哪怕時至今時的三十幾歲,也是俏的,成熟女人的風韻,在母親身上收斂得當。
佳淇是像母親的,卻也有不像的,少女心性,天真爛漫,不懂藏斂。
佳淇不答,笑著,在床上躺實了,“你別告訴媽媽。”
溫佳妮情願什麼都不知道。
回閣樓的時候,溫雁來電,是視頻電話。
接了電話,對溫雁的問題一一回答。問及佳淇,溫佳妮正要說話的時候,鄭書文的聲音從那邊傳過來。
接著,視頻裏出現鄭書文的身影。
溫雁拿著手機,回應鄭書文的同時,視頻鏡頭一抖一轉的,照到鄭書文。
那邊環境是古典中式臥房,仿古花格木窗下方是茶桌。鄭書文就坐在那兒,身子微側著,一手持著類似本子的東西,另一手接過溫雁遞過來的車鑰匙。同時間,他抬頭,望向溫雁手裏的手機。
隔著鏡頭,佳妮錯覺與鄭書文對上了視線,她聲音小了下去,告訴母親佳淇今日一直在家裏,哪裏也沒去。
然後,匆匆掛斷通話。
沉浸於夜色的閣樓,天窗通亮,唯有月光從那道小口子輕輕地照進來,地麵呈著斜斜的方形。
那方形裏皎潔的月色,似也照進佳妮的心裏,照亮她不純潔的心,以此訓責她。
溫佳妮躺在沙發上,隔著窗戶,望著那一盞月,難過地喟歎著:人要有自知自製的能力啊。
昨天睡得晚,隔天也就起晚了。
溫佳妮下樓解決完自己的早餐,也沒見趙嘉原出來煩她。雖然,她巴不得如此,但畢竟是答應過小姑父,要好好“管”趙嘉原的。
她去尋趙嘉原。
如果找不到人,那就不能怪她不幫他補課了。
右側別院。
早晨傭工去放置了花瓶的房間換上了新的鮮花。溫佳妮在簷廊上碰上傭工,提的籃子裏全是凋謝的花朵,憔悴得可憐。
房間清理後,空氣清新。昨晚待過的那一間房,已換上了一株新盆栽。
趙嘉原坐在地墊上,靠著門框,已經很熟稔地念著昨晚溫佳妮教過的單詞、句子。
今日,大概是起得早了,頭發也許是仔細梳理過了,不像平時那樣翹著;衣服倒和平時一樣,素淨的顏色,寬鬆的款式,很日係。
溫佳妮輕步走到他身邊,微微俯身,看他的書,也聽他默默念著的聲音,看他能念出個什麼名堂出來。
這一俯身,長發散了下來,懸在趙嘉原眼前。他眉梢一動,抬起頭,迎上溫佳妮的目光,笑容陽光,又好得意,“表姐,你來晚了。”
溫佳妮無視他的得意,“還好吧,這才八點剛過呢。”
趙嘉原扭過身,一手撐住幹淨的木地板,一手從壁櫃底層抽出坐墊,手腕用力一甩,坐墊滑到她腳邊。
“坐這兒教我。”
門口對著中庭,光線通透,又涼快。溫佳妮搖搖頭,她才不坐他身邊呢,又不好直接拒絕他,於是指了指他單詞表裏讀法稍微複雜的幾個單詞,“讀出來我就坐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