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亦倫麵無表情目視前方了一會兒,才“嗬”的無奈輕笑了一聲,說:“我也不知道。他們家的事,誰知道。”
同樣是裴家的私生子,馮亦倫跟他們家的關係要比我親近多了。我搬進裴家的時候他就已經在了。聽說馮亦倫的媽媽跟我媽完全是兩個路子,我媽向來是與世無爭型的情人,隻要給夠她錢花,她可以本本分分的做個十幾二十年的情人,不該她肖想的一分一毫都不會爭。
但馮亦倫的母親就不一樣了,據說,她打從跟了裴述青後就一心盼著能扶正進門,坐上裴太太的位置。生了個兒子之後更是巴望著母憑子貴,在裴家占個一席之地,所以想方設法的把她兒子,也就是馮亦倫,盡早送進了裴家。
可惜,裴家又不缺兒子。裴述青有兩任老婆。第一任就給他生了兩個兒子,第二任又生了兩女一子,三男二女,根本不差馮亦倫這一個。所以盡管從小就進了裴家,跟另外幾個姓裴的孩子一起長大,他也沒得到裴述青更多的寵愛,更沒能為他媽爭取到裴家的一席之地,甚至連姓都沒改。
他讀完書之後就去幫忙經營裴家的生意了,裴家的產業向來不看身份,隻看能力,馮亦倫聰明又賣力,自然發展的不錯,聽說已經開了兩三家分公司了,都是他自己名下的產業。他跟我一樣,從沒奢望過能從裴家得到許多,生活是貧窮還是富貴,都得靠自己打拚才行。
車一路開到了市郊的一家私人醫院,快下車了,馮亦倫突然抬頭看著我,說:“哎,對了,你應該叫上你老公一起過來啊。他現在有空嗎?讓他來一趟?”
陸晨鬱?我根本沒對他說過我的家庭情況。裴述青的身份特殊,在國內的商圈裏算是頗有名氣了,而我這個私生女的頭銜又太敏感,我可是個明星,擔不起這樣給我抹黑的家庭背景。所以我跟裴家的關係我從沒對任何人提起過,外界也從來都沒人知道。
於是我敷衍道:“他忙,沒時間。”
“忙也要分什麼事情吧。你們結婚到現在,還從沒帶他到家裏來過一次,甚至你連結婚的事情都沒提過,我們都是看了新聞才知道你已經結婚了。這些也就算了,爸爸現在這樣,於情於理他都該來看看。”馮亦倫擺出一副長輩的口吻教育我。
馮亦倫不知道陸沉鬱和我並不是真正的夫妻,又沒辦法跟他解釋。但我早就鐵了心不會讓這兩邊攪合到一起,不由得皺了眉,說:“你能不能別管我的事,連老頭子都沒說過什麼,你在這裏瞎操什麼心。”
馮亦倫看著我,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沒再說話,帶著我朝病房走去。
病房門口守了不少人,看到我跟馮亦倫,直接開了門讓我們進去。
這是間高檔病房,外頭是一個客廳,擺著沙發電視冰箱,裏麵那間才是給病人住的。一進去,就看到一年輕一年長的兩個女人坐在沙發上說著話。
見我們進來,年輕的女人緩緩站起身來,朝馮亦倫點了點頭,又朝我點了點頭。這是裴家老三,裴述青的大女兒裴明歌,身份上來講,我該叫她一聲三姐。
我也朝她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轉而看向沙發上端坐著的女人,出聲道:“陳阿姨。”
陳嵐芝依然帶著得體的微笑,說:“阿卿來了,你爸爸在裏麵呢,剛剛睡醒,在跟你大哥說話。”
她的聲音端莊而溫和,即便身在醫院也穿著精致的套裝,即便神色眉宇間難掩憔悴哀傷,頭發和妝容卻依然一絲不苟,當真是名門貴族女主人的典範。
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就是這副摸樣,十多年了,始終沒什麼變化。那些豪門狗血劇裏女主人殘害私生子的戲份全都沒有過,她對我和馮亦倫一直不錯,雖然沒有親生母親的那種親昵寵愛,但始終溫和大方,不曾有過任何苛待。
裏麵的人關著門談話,這會兒我自然不方便進去,就老老實實坐在一邊等著。
四個人誰都不說話,又沒什麼事能打發時間,自然無聊的很。我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不早了,如果換做平時,我早就找借口開溜了。可不知道怎麼,目光落到關閉的病房門上時,想到裏頭那個躺在床上病入膏肓的男人,想到這或許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就說不出告辭的話了。
等到天都黑了,房門才打開,從裏麵走出一個中年男子。
那是裴述青的大兒子裴敬辭,一眼看過去就知道跟我不是同齡人,身材已經開始有些走形,但看得出不是油膩的虛胖,是到了這個年齡難以避免的發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