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尖叫刺痛蘇曠達耳膜的同時,也讓他從極度失望灰心氣憤中恢複了幾分神智,順帶著追憶到了遙遠熟悉的十二年前。
那一年,蘇悅凡還是個小孩子,穿著碎花小裙子跟在她媽媽身後,溫暖的橘色朝陽灑在她身上,柔軟的青嫩草地露珠零零落落,亮晶晶充滿生機地折射著朝陽的光輝。
身前妻子身姿慵懶祥和,邁著幸福的緩慢步伐,她則亦步亦趨跟在身邊,不時回頭看看一臉慈笑走在後麵的爸爸,那白嫩小臉可愛小模樣看得蘇曠達心醉。
那時他事業有成,妻兒相伴,那時他人生最幸福最得意的光景。
可是,與失去了愛妻之後的漫長光陰中,那隻不過是短短的一瞬,像煙花般燦爛一時,轉眼間便消失。隨之,他人生的顏色也暗淡了幾分。
蘇曠達腳一軟,整個高大身體向前一傾後躬了起來,低下了頭,手裏的花瓶“啪”的一聲應聲落地,散落成一片碎渣。
他眉間的丘壑開始聚攏,眼簾垂下,眼神閃爍著清亮的液體,哀傷自他麵上蔓延開來,皺紋像藤蔓爬滿他與年齡不太相符臉上的額頭眼角。
十幾年前那一場大火已經失去了妻子,他至今都未從那種痛徹心扉的陰影中完全走出來。而今,他怎能對她留在這世上唯一的掛念動手,他怎麼能狠得下心。
蘇悅凡尖聲喊出那一句之後,便閉緊眼睛不敢睜開,哆哆嗦嗦地站在原地,心也跟著劇烈顫抖,對即將砸到自己身上那沉重一擊有著巨大恐懼。
許久,當她精神高度緊張,繃緊全身的肌肉皮膚做好了承受那慘痛一擊,做好了將死般的覺悟和準備時,周圍的空氣卻在此時靜了下來。
沒有重物落到自己身上……
她詫異了一瞬,眯起一隻眼睛,微微抬頭,偷瞄蘇父的動向。
出乎她的意料,她看到了滿臉淚痕,沮喪悲哀,目光中盡顯失落的蘇父。
他想起了妻子溫柔的笑臉,深切感懷和傷感讓他準備訴說些什麼的深色嘴唇張開的同時也在顫抖。
“清婉!對不起……都怪我,沒教育好她……”
撲通一聲,蘇曠達跪坐在了冰冷的地上,拎過花瓶的手被散落在地上的碎渣割裂,在地上流出一抹血痕。
蘇悅凡怔怔看著蘇父不是很嚴重卻依然在流血的手,深陷於剛剛蘇父盛怒威嚇的恐懼中,不敢做聲亦不敢近前。
“因為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人,你帶人打架鬥毆,砸壞東西,擾亂秩序,幾次警告開除,把我叫到學校,我都沒有說過你一次。因為我始終堅信,那是在國外,那兒的孩子野性,錯的人不可能隻有你一個。清婉走得早,我忙於工作又不能時刻在你身邊,所以我總覺得虧欠你很多。怕你受委屈,受欺負,所以花多少錢我都不在乎,隻要你能平安快樂地長大,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我一直以為你隻是任性而已,常做出一些不良的事跡,直到接到電話說你在那邊殺了人那一刻,我才發現,這麼多年我有點太過嬌縱你了。一切隻為你考慮,隻為你著想,怕你不習慣,怕你被欺負,卻忘了教你不要欺負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