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拿管子來。”顧槿忙道。
丘子良在此數日已然熟悉,且病人又是他老母,不過幾個眨眼間,他便拿來了一根合用的管子。
方知謂跟在不遠不近處,也被這種灼急的氛圍所感染,卻不知自己能做什麼,平日倒背如流醫書在此時甚至半點也想不起來,隻能站著觀察:
那女子不假思索地便摘掉了臉上的紗罩,先取針刺入那老嫗臉上幾處穴位,繼而將管子一頭塞入她口中用手封緊,一頭自己銜住,鼓起了臉頰,慢慢地往老嫗嘴中吹氣。
片刻後,老嫗手指動了動,取了管子後,頭一偏,咳出一口濃痰,人竟是清醒了過來!
如同在場眾人般,他長舒了一口氣。
過後,他才似注意到女子紗罩之下的仙姿佚貌,隻一眼,他便無法再移開眼神。
他如今方才信了,這世上果真有這般隻憑容貌,便足以傾城的女子。
顧槿將後續的事與丘子良囑咐妥當後,才疲憊地站起身,揉了揉自己酸痛的雙膝。
抬起頭,卻看見今日剛認識的方知謂瞪大了一雙澄澈的眼睛,愣愣地看著她。
她失笑,將手在他眼前揮了揮,道:“小方爺,回神了。”
他這才方睡轉醒般顫了顫眼皮,傻傻地問道:“當辛師的徒弟,是不是要特別好看才行啊?”
顧槿這才意識到自己忘記戴上紗罩。
她接過身邊丘子良遞來的一杯水漱了漱口,又將紗罩重新戴了回去。
“師父四年前為替太後娘娘治病,試藥啞了喉嚨。”顧槿垂著眼,淡淡說道。
“從那之後她便婉拒了無數醫門驕子的拜師貼,且不易親近生人。”她好看的眸子轉而望向了麵前的人。
“那……那你收徒嗎?”方知謂有些不好意思,布靴下的腳背微微拱起。
“我?”顧槿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你看著得比我大好幾歲,這位……小方爺,你確定?”
方知謂右腳在地上畫著圈圈,低著頭,間或偷偷抬頭瞅了瞅麵前的顧槿,頗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顧槿也是頭一次見如此癡迷醫道的人物,聽了一旁的醫工解釋了一番他的來曆後,簡直哭笑不得。
……
這方知謂確確實實是個淮寧城中的妙人,而這種妙人,自然也隻有脫俗的家教才能培養出來。
方知謂的父親,方岑青,本是個做藥材生意的商人,店中也賣些糧麵等物,不過這米糧生意與高家那等壟斷的架勢是沒法比的。
至於為什麼淮寧城百姓要叫他方大善人,自然是因為方大善人與其他整日汲汲鑽營於錢財的一般商人不同。
就比方說這次水災吧,城內的大商人哪個不是趁著亂哄抬物價,生怕自己賣的比對家便宜了——“虧了錢”。
但方大善人家的藥材行卻偏偏與眾不同地降了價,因此如今還照常供應著醫棚內普通藥品的商家便也就是方家藥行了。
在淮河決堤,洪水侵害淮寧之後,方大善人第一時間就應了詔,繳了大批自家的糧食給府衙。
而剩餘的米糧他也不抬價賣,隻將這些餘糧都當做給家中短工每日養家糊口的口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