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峻也已經料到了這睢王必然不肯輕易就此罷休,便嗬嗬一笑,道:“雖說聖上欽賜睢王皇命來淮寧賑災,但如今在這淮寧城,本官仍然是禦筆親封的淮寧知府,屬下的行吏行差就錯,本官自有權親自問責。”
杜峻換了口氣,繼而又一副替他著想的樣子,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附耳對景曜輕聲說道:“更何況,睢王殿下您,在盛都可是出了名兒的從不管事啊,您真有那能耐,能將此事查出個頭緒?”
“若是睢王殿下您真能將此事查出個水落石出,我杜峻,第一個上奏折,向聖上,和朝廷表彰王爺的功勞!”
哦?想要上折子在盛都戳穿他的偽裝?
威脅……有點意思。
景曜聽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倒也從容地放開了那衛兵的手。
那衛兵用像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了眼睢王,收了手,卻也不敢再有所舉動,肅立於一旁等候命令。
那杜峻老樹皮一般的臉湊得太近,景曜從腰間抽出一把折扇,將杜峻推離開,道:“杜大人此言有理,不過今日這般的事故,杜大人確實不好就那麼關上門來審了案,總得給在場的百姓們一個交代。”
說罷煞有介事地展了折扇搖了搖,一股從容風流的貴氣便從中流露了出來。
杜峻竟也無不可,將那王行吏押解了,往府衙走去,後頭洋洋灑灑地跟著一眾百姓。
到了府衙,知府落座正堂,將驚堂木一拍,喝到:“王餘,你可知罪?”
那王行吏抖了抖,趴伏在地,嘴中喃喃直念:“小人知罪,小人知罪,小人不該從陳吏處領了陳糧煮成粥分發,險些鑄成大錯。”
杜峻拍木又道:“將糧庫吏陳力帶上來!”
不一會兒,那新上任的倒黴庫吏便也被人提了上來。
杜峻一對長目眯起,片刻不移地盯著陳力,口中審道:“陳庫吏,說說吧,這糧庫陳米究竟是怎麼回事?”
陳庫吏大著膽子抬眼瞥了杜知府一眼,在接觸到他陰惻目光之時便瞬間低下了眼,身子一顫,口中便半是半非地說了起來:“小人,小人,接手糧庫沒幾日,這,這糧庫中的米糧一切如常地擺著,怎知,怎知打開一看,竟都是去年的陳米。”
“哦?你是說,今年標了各家名號的米袋中,放了去年的陳米?”
“正……正是如此。”
杜知府投下一道令,冷道:“來人,去府庫中輕點,看看到底是哪家商戶如此膽大包天,竟然將去年的陳米當做今年的新米上繳!”
府衙外頭圍觀的百姓聽罷都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了起來。
景曜早已被杜知府看似恭敬地請上了一旁的觀席,此刻他合攏了裝模作樣的折扇,看著杜知府的仿佛智珠在握的神色,心中早已有數。
他嘴角無心地勾了勾,側過頭,對著身後的修文修平低聲吩咐了幾句,又轉回頭似笑非笑地把弄起了手上這把山水折扇。
顧槿坐在景曜身旁的小凳,看著修文修平領命出去,有些不解地看向景曜,卻見他一臉的散漫,像足了一個不知所謂的紈絝。
顧槿遞給了他一個疑問的眼神,他卻並不搭理她,她不禁氣結。
不一會兒,清點的差役便回了堂,稟報道府庫中剩餘裝著陳米的今年新袋麵上印著的是方家和劉家的商號。
“哦!竟是方家和劉家從中搗鬼!想必是上繳時便弄虛作假,繳了陳米!”杜峻冷哼一聲,嘴角卻不自覺勾起了笑,“來人,將那兩家主事人速速押解來堂!”
那陳庫吏聽罷在堂下鬆了一口氣,心道好在杜知府手腳快,已將舊袋換成了新袋。
聽到此言,堂外聚集的百姓議論聲更響了,隻因方劉二家在淮寧城算是僅有的兩戶有良心的商家,平日也不與官府勾結,取民脂膏。
“你們官府血口噴人!”堂外響起了一聲清亮的男聲,隨即那人便被身旁的人捂住了嘴,口中仍嗚嗚作響,似有話沒說完。
“堂外何人喧嘩?將他也一並帶上來!”
民眾起先並不想讓,但兩名手持威武棍的差役走上前,將棍舞得虎虎生威,民眾畏懼,便也分了開去,讓出後麵仍在小星手下掙紮不休的方知謂來。
那兩名官差一把將他從女子手下扯了開,帶上了堂。
那方知謂嘴得了自由,便不管不顧地嚷了開來:“我父方岑青,在這淮寧城是鼎鼎有名的大善人,怎可能會做出這種漁利百姓的下作勾當!定是你們府內有鬼,誣陷好人!”
在場百姓平日皆都受過這兩家不少恩惠,雖說平日也眼紅商門大戶的生活富裕,但此刻念及恩情,不少人倒也附和了小方爺此言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