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槿方才並未開口應和,此刻隻是坦然地看向花清的身影。
隨著花清的步步走近,人流分海似的紛紛給她讓出了一條通向顧槿的通道。
“相必這位就是方才媽媽提及的纖纖妹妹了。”花清對著顧槿善意一笑,“果然是天人之姿,雖未著錦衣,已讓我們姐妹都黯然失色了。”
花清身著白色廣袖深衣,通身並無其他華麗裝飾,隻在裙擺處繪有銀色流水紋,襯得她人如其名,清雅如蓮。
而她的音色也如山澗中沁涼的淙淙山泉,令人聞之忘憂,卻不會讓人生出高山仰止的距離感。
顧槿自被擄入悅己坊後一直十分緊張,但此刻在見到花清後,她竟然奇異地輕鬆了不少。
“我與妹妹一見如故,想請妹妹入我房中一敘,不知妹妹是否願意?”
顧槿環顧了一下四周的姑娘們,又看了看花清帶著一番深意和探究的眼睛,點了點頭道:“姐姐如此盛情,我又怎麼能負了姐姐的一番好意。”
周圍的姑娘們見狀都識趣地散去了。
顧槿隨著花清上了三樓的居處。
不像二樓房間排布的緊促,三樓的房間疏闊寬敞,裝飾也極為雅致清幽,隨處可見潑墨繪就的細竹白紗簾和印染精致的夾纈宮燈。
“雖說住進三樓是這坊中姑娘的尊榮……但如今這處隻有花巧和我住,怪冷清的。”花清坐到繡花凳上,這般說著,自嘲一笑。
“年齡尚幼,天真爛漫之時,都不知道自己還能有今日這般的境遇。”
顧槿看她神色晦暗,言辭中又似有另一番意味,突然想到什麼似的,仔細辨別了一番,正想開口詢問時,卻被花清給搶了白。
“方才我說與妹妹一見如故,卻並非假意托辭。妹妹的長相,與我幼時相識的朋友很有幾分相似……隻是後來我府上橫生變故,流落此地後,就再也沒能見到她。”
顧槿心中的猜測此刻已然坐實了九分,驚詫之下脫口而出:“寧家姐姐?”
聽到這個久遠的稱呼,花清露出了自露麵後的第一個笑顏。
她傾身拉住顧槿的手,深吸了幾口氣才終於穩住了聲音,道:“阿槿,我真傻!皇都中哪有第二個像你這般標致的人物,我早該猜到。”
幼時的好友經曆種種不幸後久別重逢,這讓兩人都歡喜地落了淚,相攜坐下後敘了好久的別後之事。
誰又能知道,如今以才氣和清雅名動京城的花魁花清,卻是當年靖國侯寧家滿門獲罪後幸留下的唯一獨苗寧凝。
顧槿又是感慨又是內疚。
花清看出了顧槿的心思,安慰地拍拍顧槿的手,道:“當時我家突然失勢……我被人暗中救出,救我的人告訴我,隻要我安心地呆在這坊內,就絕不會有人知道,我居然還活在這世上,而你比我還小個三歲,在當時最多也不過就是個七八歲的孩童罷了,又能幫我什麼。”
想起以往在父母膝下承歡的快樂時光,花清心痛萬分,擦幹淚後,又擔心起顧槿:“都是些過去的事了,不說也罷。倒是你,如今顧伯伯蒙難,刑期在即,不知你有什麼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