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冬天是莫傾這輩子最難熬的一個季節。
黑暗,所有聲音都被無限放大,一道閃電亮過牆上絲絲縫隙透露進來。
潮濕的地板,四處透風的牆,屋簷“嘀嗒嘀嗒”的水滴聲。
十字架上的身軀似乎已經毫無生息,屍體一般掛在上麵。
閃電一閃而過,黑暗重新覆蓋。
“滋啦”老舊的門被推開,黑暗卻被雨夜的微光照亮。
那具了無生息的“屍體”,似被光刺激到,不經意顫抖著,反倒像是害怕。
微暗的光,隻能看得見來人穿著精致的雲絲繡花鞋,腳環處戴著一個銀鐲,“叮鈴”。
腳步停了停,突然發出笑聲,“嗬,你真是能熬啊。”
一雙宛如嬰兒般的雙手粗虐的抬起那垂著的腦袋,卻冷不丁碰到濕漉漉的東西。
“嘖,真髒。”女子縮回手,拿出帕子擦拭著雙手。
“都這樣了,還活著呢?”女子擦完將帕子隨手一丟。
飄落在那具“屍體”的腳旁。
“你活在世上有什麼用呢,沒人疼沒人愛的。”女子圍著她走了兩步,悅耳的鈴鐺聲顯得格格不入。
“啊,對了,你的未來夫君已經跟你取消婚約了!”
“……”那具“屍體”似乎動了一下。
“你被所謂的土匪抓走這麼多天,你以為皇家還會認為你幹淨?”女子笑看著她,說得更歡快了。
“怎麼?期待你的父母來找你,來救你?”
“你以為你是莫府大小姐?你是皇上認定的未來太子妃?”那聲音喋喋不休起來。
“你根本就不是!你是假的!”
“你根本不是什麼莫家小姐!你就是一個鄉野丫頭!更不可能是未來太子妃!”
女子似乎感覺到自己的怒氣,看到莫傾的樣子,又輕笑一聲。
“你最在乎的好像就是你的父母呢,但你可能不知道,你的父母根本不愛你吧。”
莫傾聽到這句話似乎不認同,想掙紮……
女子的手一把捏住她脫臼的下巴。
“你知道你的養父養母怎麼死的嗎?是你殺的!”
莫傾掙紮中一怔,似乎感到不可思議。
“如果不是你,他們又怎麼會被莫恒殺死呢!”
!父親?不可能!莫傾憤怒的想要反駁,可卻隻能痛苦的發出“啊,啊……”的聲音。
“嘖,你不信?”摸著莫傾臉上的密密麻麻的紅色疤痕,“你這臉,也是你的好母親好父親做的好事呢。”
莫傾流淚搖著頭不信。
“你可是他們親手送到這裏來的。”
莫傾突然很崩潰,發瘋一樣用最後的力氣掙紮。
“想離開?嗬,不要再妄想了,你離不開這裏的。”女子一巴掌重重的打在她被割壞的臉上,末了還狠狠躥了一腳她的肚子。
腦袋,身體像灌了鉛一樣,很沉重,像沒了直覺,門口的微光打在她身上,眼神好的,能驚恐的發現那一道道皮開肉綻的血痕,有些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
她很想知道這個人是誰,為什麼這樣對她,又為何要那樣說。
可是身體的沉重和生命力的流逝讓她睜不開眼。
她迷糊之間,回想起了這一生……
自記事以來,莫傾就跟著養父養母生活在山裏。
八歲那年,莫恒夫婦眼淚婆娑的找到了她,說她是他們失散多年的女兒。
她被莫恒夫婦接回了莫府,成為了莫家小姐,在養父養母不幸去世的時候,還安葬了他們,在她不小心被丫鬟潑到開水時,還為她請了大夫。
她相信父母會找到她救她出去。
所以一直堅持著,活著。
可如今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假的。
腦袋越來越沉重……
腦海裏一閃而過,其實她的父母並未如她想象那般對她好。
她來到莫府便住著最偏遠的院子。沒有一個丫鬟下人。
甚至她隻要出了那破舊的院子,便會招來無數的打罵。
養父養母去世也不過是他們草草埋了而已。
她被丫鬟燙傷臉的時候,父母找了一個普通大夫開了藥,不曾想臉反而越來越嚴重,以至於到現在落下那麼難看的傷疤。
她一直在幻想父母對她的好。她以為他們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