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怔忪間,春夏突然牛飲了一大口雞湯,隨後盡數噴在北傾凰身上。
淺黃色的湯汁順著北傾凰的下頜線往下淌著,頃刻間北傾凰的衣物便被雞湯染得斑斑駁駁。
“你做什麼?”北傾凰冷冷地看著她,眸中明顯帶著一絲不耐。
春夏捂著心口,一陣狂咳。她雖不知雲汐究竟要對北傾凰做些什麼,但她總覺北傾凰若是落在雲汐手裏,下場一定很慘。
思及此,春夏更加愧疚,她甚至不敢正眼看北傾凰。
北傾凰看著春夏瞬息萬變的神情,心下亦十分納悶。
她們二人僵持了許久,春夏終於硬著頭皮,闊步上前,以幹淨的錦帕擦拭著北傾凰髒汙不堪的衣襟,“不好意思,一時心急,岔了氣,濺了你一身雞湯。”
北傾凰淡淡地掃了春夏一眼,沉默不語。她心裏清楚得很,春夏既是雲汐的人,此行定是不懷好意。
按理說,春夏在同容且傳完話之後便該隨著容且一道前往漱芳閣,但她卻若無其事地留在宮宴之上,甚至還大著膽子給自己盛了碗雞湯。
北傾凰總覺得,春夏喝的雞湯,像極了秋後問斬的囚犯的最後一餐。
豐盛但是燙嘴。
春夏見北傾凰並未理她,遂又腆著臉,笑涔涔道,“弄髒了你的衣服,真是抱歉。不若,你隨我去漪瀾殿換一身幹淨的衣物?”
“不必。”
“你是容世子新招的侍讀吧?竟不知在宮中穿著髒汙不堪的衣物是對主子的大不敬。宮中這麼多主子,你若是不小心衝撞了其中一位,怕是要連累了容世子。”春夏苦口婆心地勸著北傾凰。
北傾凰雖知春夏所言有幾分道理,但她既答應了容且哪也不去,定會信守承諾。
春夏見狀,便知勸不動北傾凰,遂喚來了雲汐的貼身暗影,命他們將北傾凰綁至漪瀾殿。
北傾凰原想大聲呼救,但暗影的手已然將她的口鼻捂得死死的。
她側目看向一旁神色焦灼的春夏,瞬間明白了春夏的意圖。
想必,春夏是奉了雲汐之令,刻意支走容且,再向自己下手。
隻是,北傾凰仍舊弄不清楚雲汐當如何對付她。
事實上,雲汐大可一刀了解北傾凰的性命,但她並沒有這麼做,而是千方百計地讓人將自己帶至漪瀾殿。
如此看來,雲汐要的不單單是她的命。
即便知道前途吉凶難測,北傾凰卻沒有想象中的慌張。
當她被暗影扔至漪瀾殿內之際,並未驚慌失措地大哭大鬧,而是將眸光落在她邊上的春夏身上。
此時的春夏,完全沒料到暗影將自己也鎖在了漪瀾殿中,急得大聲吼叫著,“你們快回來!放我出去。”
“別喊了。你早該料到這一日的。”北傾凰淡漠言之,尤為憐憫地看著春夏。
春夏一臉錯愕,她早知伴君如伴虎,而雲汐公主,生性就是心狠手辣之人,早晚會對她下手。隻是,她沒料到,這一天,竟來得這麼快。
“不出所料,雲汐公主定想嫁禍我輕薄你。”北傾凰鎮定地分析著。
“不可能。公主事先並未同我說過這個計劃。”春夏搖了搖頭,尤為篤定地說道。
北傾凰輕笑出聲,“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她未跟你說過這個計劃,不代表你不在計劃內。又或許,她隻需要你的一具死屍就夠了。這樣一來,我的罪名便無法洗清。”
春夏聞言,神色大駭。她連連跪在北傾凰腳邊,朝著她磕了數個響頭,“求求你,救救我,我還不想死。”
不知為何,春夏總覺北傾凰並不似表麵這麼柔弱。
與其說柔弱,不如說柔韌。
“救你?我自己都自身難保,怎麼救你?”
北傾凰冷笑著,她並不是什麼天真無邪不諳人事的小白兔。
這麼多年來,她嚐盡世間冷暖,看的最透的就是人心。
咻——
漪瀾殿裏尚還回想著北傾凰的聲音,跪伏在北傾凰腳邊的春夏已被飛刀貫穿了心口,一刀斃命。
北傾凰看著腳邊尚未涼透的屍體,心下亦不勝唏噓。
雲汐當真是狠,居然連自己的貼身侍婢都不放過。
吱呀——
正當此時,雲汐的貼身暗影去而複返。
他們麻木地扒去了春夏的外衣,甚至還在她身上刻意偽造出被人侵犯後的痕跡。
北傾凰深知這倆暗影武功高強,若是硬拚,自己毫無勝算。
思及此,她便穩坐在案幾前,替自己斟了杯熱茶,小口小口地嘬著。
待倆暗影處理完春夏的屍體後,無意間看到坐在桌邊悶聲不吭的北傾凰,竟嚇得背脊發寒。
北傾凰看上去又瘦又小,但她周身總散發著一股難以忽視的貴氣。
“二位辛苦忙活了大半天,坐下來喝杯熱茶再走,如何?”北傾凰漫不經心地說道。
倆暗影麵麵相覷,直覺告訴他們這個女人並不好惹。
故而,他們並未搭理北傾凰,便匆匆離去。
暗影前腳剛走,雲汐攜同著容且,順帶還帶上了數十位官員家眷,往漪瀾殿走來。
照理說,容且畢竟是男人,若無特詔,不得擅入後宮禁地。
但容且深知北傾凰在雲汐手裏,再也顧不了那麼許多,心急火燎地隨雲汐入了漪瀾殿。
“啊——出人命了!”
雲汐身後,一小丫鬟忽然指著地上衣不蔽體的春夏大呼大叫道。
旋即,在場所有人都將目光移至死不瞑目的春夏身上。
雲汐跌跌撞撞地奔至春夏跟前,聲淚俱下,“春夏,你怎麼了?你不是答應過我,要照顧我一輩子麼?為何走得如此匆匆!”
北傾凰站起身,不動聲色地挪至容且跟前。
她拽著他的袍角,飄忽不定的心總算安定了下來。
容且回眸擔憂地望了一眼北傾凰,壓低了聲詢問道,“怎麼回事?”
“世子放心,我定不會有事。”北傾凰篤定言之。
正當此時,雲汐猛然回頭,單指指著北傾凰,悲痛欲絕地控訴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對待我的春夏?為什麼!”
雲汐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將視線移至北傾凰身上,一時間,流言四起。
北傾凰反問著雲汐,“公主何以認定是我害的春夏姑娘?你可有證據?”
“還需要什麼證據?你不在宮宴上待著,反將春夏拐至漪瀾殿,這分明是對春夏圖謀不軌。來人,將她拖下去,腰斬!”雲汐目露凶光,毫不掩飾自己對北傾凰的厭惡。
“慢著!”
北傾凰和容且同時開口。
不過,北傾凰並不想將容且牽扯其中,率先跨出一步,侃侃而言道,“公主,確實不是我害的春夏姑娘。宮宴上,春夏姑娘不小心弄髒了我的衣物,遂帶我回漪瀾殿,欲給我找件幹淨的衣物。萬萬沒想到,公主的二位貼身影衛突然起了歹意,將我打暈之後,便輕薄了春夏姑娘。”
“胡說八道。本公主的暗影怎會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定是你,定是你害的春夏。”
雲汐一口咬定是北傾凰殺的春夏,在場之人即便心存疑慮,也不敢去細想,紛紛附和著雲汐公主,一道譴責著北傾凰。
“敢問公主,我這副樣子,怎麼可能對春夏姑娘行不軌之事?”北傾凰解開了發上束帶,三千青絲於頃刻間垂於身後,美豔不可方物。
在場之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麵前美若天仙的北傾凰,完全搞不清楚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雲汐徹底慌了神,她明明改了北傾凰的性別,絕不可能出錯。
她心下腹誹著,也許北傾凰隻是在虛張聲勢。生死簿的威力雲汐自是知曉的,因而她十分篤定北傾凰現在還是男兒身。
“嗬!憑著一頭青絲就像偽裝成女人?”雲汐冷笑著,她朝著自己身側的嬤嬤使著眼色,示意她上前驗身。
嬤嬤會意,掄起袖子徑直走到北傾凰身前,也不顧漪瀾殿內人頭攢動,“撕拉”一聲,將北傾凰的外衣連同她纏在身上厚厚的繃帶一同揭去。
北傾凰亦未料到嬤嬤會如此羞辱人,忙不迭地以手遮擋著自己的身體。
容且離北傾凰最近,他連連將北傾凰攬入懷中,將她的身體遮得嚴嚴實實。
雖說漪瀾殿內除卻容且全是女眷,但北傾凰還是覺得十分委屈。
要知道,貧苦人家的女子,命運一般都極其悲慘,十有八九是要被賣去風月之地,又或是更為醃臢之地。她之所以女扮男裝,就是為了不被人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