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奇隻感覺自己做了一個深沉而恐怖的夢。
在夢裏,他化身成惡魔,一張張鮮活的臉在自己卑微的死去,麵龐充斥著恐懼,憤怒,悲傷......
自己似乎做了一些無法被人饒恕的事情......
不停的逃,卻不停的有人在前阻擋......
似乎是這整個世界在與自己為敵......
夢中的世界是片段的,怪誕的,恐怖的......
維奇隻感覺自己要無限地沉淪下去,到地麵之下,到無人可及的地方,再也醒不過來。
他憎恨夢中的自己,像個冷血無情的屠夫,像個濫殺無辜的瘋子。
可是在夢中,他的自我意誌並不能影響分毫,無論他的靈魂如何嘶吼,他的雙手仍舊沾滿了別人的鮮血。
苦苦掙紮而不得解脫,當最終那把冰冷的鐵劍刺來的時候,維奇露出了微笑......
“醒了就別裝了。”
好熟悉的話語,維奇的眼皮動了動,當初他初入武館和隆打架重傷醒來的時候......
那個嚴格有親切如父的鐵手館長,現在又過的怎麼樣呢?
時隔四五年,但自己與過去的那段時光,那些熟悉的人仿佛已經處在兩個不同的世界了。
維奇緩緩睜開眼睛,全身慢慢地恢複著知覺。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破裂的窗戶紙中投射下來,像是一束暖金色的線。
他感覺到自己正靠在麥秸上,粗硬的秸稈紮著他的背。灰塵在光柱中歡快的跳躍,像是一群不知疲倦的精靈。
維奇轉頭,果然不是鐵手館長,而是自己從未見過的男人,麵色滄桑,眼神睿智,臉上帶著融融笑意,第一時間就讓維奇卸下了防備。
他坐在一側的草堆上,正有幾分戲謔地望著自己。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一個像極了蜥蜴蟲子的屍體吐絲成繭,然後一個金發小夥子從中破繭重生的場景,精彩至極,又有些惡心。”中年男人嫌棄地說道。
維奇低頭,這才發現自己正赤身裸體的躺著,隻有一件寬大的黑色風衣蓋在身上。
但真正讓他驚訝的是,自己竟然恢複了人形狀態,全身上下光滑而無瑕疵,再沒有那猙獰可怖的鱗甲,惡魔般的巨尾和獨角。
維奇不禁愣愣地捏了捏自己的臉頰,柔軟而細膩,像是女人的皮膚。
隻是已經習慣了了來自別人的異樣目光,適應了用那句怪獸軀體生活,一下子恢複了“瘦弱嬌嫩”的人形,維奇心裏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
“發生了什麼?”不過畢竟維奇經曆過大風大浪,瞬間就平複了心境,並不表露在臉上。
他吃力地抬起身子,披上來自那個中年男人的風衣,與男人麵對麵而坐。
“你殺人了,而且不是幾個幾十個,我估摸著,前夜因你而死的人要上萬。”
維奇盯著男人沉默不語,仿佛要從後者的臉上看出些端倪,他多希望男人是開了一個黑色笑話。
可惜男人隻是回望著他,沒有再多做解釋。
維奇如遭雷劈,將頭搖成撥浪鼓,自顧自地解釋道:“不可能,不可能,我印象中我和一個來自皇朝,自稱皇帝的人打了一架,後來......”
難道夢境中發生的一切是真的,自己真的幹了連自己也無法寬恕的事。
經曆過愛人,兄弟之殤,參與過大大小小幾百場戰鬥的維奇自然不會因為殺幾個或者幾百個敵人而自擾。
但那都是無可避免,為了守護自己所在意的人或物而進行的戰鬥,是自己的意誌慎重思考後作出的抉擇,即使波及了無辜的人或妖,維奇會愧疚,卻不後悔。
但如果是像夢中那樣鬆開了意誌的韁繩,任由欲望和獸性馳騁,大開殺戒,甚至連無辜沒有反抗之力的人都不放過,那麼自己和一隻沒有思想,沒有底線的異獸又有何分別。
李淳風道長就曾言自己有可能會控製不住自己的血脈之力而為禍一方,並悉心傳授自己清心咒,但結果自己還是沒有逃過他的預言,仍舊闖下了滔天大禍。
“多麼完美的力量,無序卻瘋狂。”男人話鋒一轉,“但是無法控製的力量最終會讓人走向毀滅。你犯下了罪孽,你也必須為這一切付出代價。不過你也不用太過於自責,誰年輕的時候不會犯些錯誤,何況你已經以生命作為代價來贖罪了。雖然我並不能評判一頭無限逼近龍族的類龍生命和上萬條人類生命——那個更加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