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音閑散敲在腿上的指間頓住,掀眸望向殿門,幾不可聞歎了口氣。
“宣。”
不多時,殿門開啟,一位素色長衫、鬢發霜白卻精神矍鑠的老者緩步上殿,對於殿上投向他的各類目光故作視而不見,徑直跪在殿前:“臣參見君上。”
希音早在他上殿時,就已將身體坐正,靠在軟墊上素手輕抬:“長老免禮。”
見君上隻命他起身卻並未允他稟報,卜長老麵上毫無波瀾,起身長揖:“君上,老臣有言要奏。”
“如此便煩請長老移至偏殿休憩,本君隨後就來。”
卜長老意料之中,垂目道:“臣所言正與君上眼前之事有關。”
希音眉頭輕皺,心底生出絲不耐,今日長老竟這般沒有眼力見。
眼神製止了一臉怒氣要衝過去的子宸,指尖敲擊扶手的頻率加快,沉聲道:“既如此,長老有何高見?”
卜長老清了嗓子,仰著頭麵上俱是威嚴:“子苓此番險被道士殺害,起因便是她金華貓之身份,臣以為,此乃子苓咎由自取,理應嚴懲。”
子苓大驚,雖知君上此番震怒,必不會輕饒自己,但自卜長老上殿時她竟仍尚存一絲僥幸,認為他今日到來與她無關,可如今聽到他的話,才真正從心底生出涼意。
她生性乖張,極是頑劣,即便上了乾坤山也無太大收斂,萬年間她闖下的禍事不少,不是昨日偷了白貓大媽的糧食,就是今日揍了隔壁的大肥貓,乾坤山各個山頭就沒有她找不到的地兒,更沒有不知她名號的牛鬼蛇神。
每次她獨自在外麵惹了禍,回來帝君總會不痛不癢的罰了她,有時罰的重了,帝君還會嘴硬心軟的跑來陪她。
可這次情況嚴重,竟把乾坤山上最嚴苛難纏的卜長老驚動。他口中的嚴懲,曾讓一隻修行近十萬年的貓妖被活剝剔骨,死狀殘忍,也曾使乾坤山上一宅大院內所有生靈瞬間灰飛煙滅。
而他最不喜的,便是被帝君帶上山的他們兄妹二人。
子宸怒道:“長老此話何意,此番是那道士心術不正,如何與我兄妹種族有關?”
希音看著卜長老,並未說話,目光如炬。
麵上神色高深莫測。
卜長老見她未反駁自己,自以為言之有理,便更大聲道:“君上,此事重大,您不得再無故輕饒,否則隻會助長她日後愈發囂張。”
“長老所言,是說本君平日處置偏頗,使內外異法?”
帝君聲音情緒不明,卜長老未再點頭,隻道:“臣不敢。”
躬身拱手未動,頗有脅迫之意。
希音眯了眯眼。
此時殿上另一位長老拱手走出:“卜長老此言差矣,君上自幼由老帝君悉心教導,得老帝君親傳,怎會有內外異法之說。”
言畢,向上拱手道:“君上,臣同樣以為,子苓金華貓身份與此次事件關係甚緊,這道士此番言行,有辱我乾坤山之威!”
希音冷笑,他倒是聰明,先上來還拍一陣她的馬屁。
她道:“那道士殺害生靈無數,遇到子苓也是偶然,兩位長老之意本君不明。”
卜長老見有人與他一同站出來,暗處唇角微勾,故意大聲道:“若不是子苓私自下山,怎會牽出如今的事?歸根結底她就是禍源,斬草應除根,帝君此次必不可手軟!”
子宸麵沉如鐵:“依長老所言,家妹若不下山,那道士就不會殺害無辜生靈了?”
希音已不想再聽這些長老們明顯有私心有所針對的辯論,打斷卜長老欲開口的話:“此事本君自有定奪,兩位長老若無事便先退下吧。”
話中帶笑,麵覆寒冰。
卜長老在上殿前就知道帝君一定會再次偏袒子苓,聞言“咚”的一聲跪下,頗有死諫之狀:“君上,您若不對子苓嚴懲,如何安我乾坤山眾位臣民之心,子苓自上山以來,帶來無數麻煩,乃不詳之物!君上切勿被她兄妹二人所惑啊!”
語畢還似瞥了子宸一眼。
子宸心頭一震,屈辱感由內而外蔓延全身,卜長老這話暗指他與君上之間存有不正當關係,他尚且罷了,可君上涉世未深純淨良善,怎可當的起這般詆毀。
逐漸鳳眸染紅,向前一步,右手掌心蓄力欲祭出武器,卻被一股神力強行壓下手腕。
他抬頭望去,少女目光坦然平靜,輕搖頭示意他勿輕舉妄動。
他深呼吸平靜下內心狂躁,眸中殺氣隱去,重新站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