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最繁忙的日子,卻帶著說不出的溫馨。拜訪親友,接待賓客,不管做些什麼,瀾璟都恨不得整日掛在黎玄身上,就這麼寸步不離的跟著。
小年夜的煙花仿佛還在眼前,除夕清晨的鍾聲便已來到耳畔。
依照每年的慣例,龍霄宮會在晚上舉辦宮宴,申時開始,戌時結束,宮宴結束後,眾人再各自回到府邸守歲迎年。因為凡是皇族之人都在受邀行列,黎玄作為新王妃,更是成了今年備受矚目的焦點。
“吃飽了嗎?”瀾璟坐在方桌前,手持玉箸偏頭向黎玄看去,那精致的午膳用朱漆描金的小碟盛著,擺了滿滿一桌子,單單看著就覺得眼前一派濃濃的年節味道。
“嗯。”黎玄望了望窗外越發有些陰沉的天色,微微顰眉道,“再過一個時辰就要進宮了,你先去休息一會兒。今晚要赴宮宴,還要守歲,怕是難得睡了。”
“好……”瀾璟順從的挽住黎玄手臂,挑逗般的的對他拋了個媚眼兒,悄悄勾唇道,“其實今晚我就沒打算睡~”
那神情,頗有幾分撩人樣子。
黎玄無奈的看了他一眼,抬手想要把這塊人皮“膏藥”從肩頭拉開,卻突然聽見院外傳來一陣匆匆忙忙的腳步聲,沒有絲毫停留的,徑直叩拜在了寢殿門口:
“王爺,屬下有要事稟報。”
“進來吧。”瀾璟不得不坐直身體,滿臉疑惑的對著殿外應了一聲,可不知為何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安。
這大過年的……究竟會有什麼“要事”?!
侍衛躬身進了外殿,反手把門緊緊帶嚴,麵色凝重的看了一眼坐在桌旁的二人,這才小心翼翼的叩拜下去道:“黎家的內線剛剛傳來消息,說……說黎老將軍病危……”
“什麼?!!”
黎玄不敢置信的從座位上一躍而起,幾步跨到侍衛麵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厲聲追問道。
或許是因為太過激動,幾乎將他整個人從地麵上提了起來。
“將軍恕罪!黎老將軍病危,黎夫人卻密而不報,消息屬下已經確認過了,不敢有任何欺瞞!”那侍衛被黎玄凶狠的樣子嚇了一跳,窒息的大張著嘴,滿眼驚慌的告饒道。
殿中突然變得一陣死寂,隻有一陣陣急促的喘息不斷傳入耳間。瀾璟靜靜望著黎玄獨自僵硬在原地的模樣,突然隱隱有些心疼。
從黎玄嫁到王府,短短不過幾個月的時間,黎世鴻就從一病不起到了如今這等境地。黎薛氏跋扈,當初黎玄握有兵權,或許還會顧及幾分,可自從黎玄兵權被削,黎家失勢,那女人便仗著與攝政王的幾分關係越發不可一世。如今這般結果,可以想象黎夫人身在其中究竟起了什麼樣的“作用”。
“備馬……回黎府!”黎玄有些失神的緩緩鬆開手指,那個侍衛便重重的跌坐在地上,麵色慘白,撐著身體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
“將,將軍……”侍衛喘息著看了看瀾璟,微微有些遲疑。
黎玄看到地上之人滿臉猶豫神色,才突然想起今晚是陛下親賜的宮宴,若是不去,難保不會被有心人扣上一個抗旨的罪名。
可是……如今父親病危,他若不去看看,又或者等到宮宴結束,會不會錯過見上最後一麵的機會……
“你去吧……”瀾璟緩緩向前走了幾步,拾起他的手腕,將那有些冰冷的手指柔柔的握進了掌心,“黎老將軍的病情要緊,皇兄那邊我自會替你解釋!”
黎玄幽暗的目光靜靜向瀾璟投來,那強裝鎮定的樣子卻讓他覺得一陣心酸。此刻的他,一定在拚命壓抑著心中痛苦吧?否則,怎會就連指尖都在微微輕顫!
望著瀾璟滿眼擔憂的目光,黎玄突然心中一暖。他抬起布滿劍繭的手掌,溫柔的撫上他的臉頰,一邊凝望著他清澈的雙眼,一邊在耳邊低低的呢喃道:“……放心!”
放心……
短短兩個字,卻是他最鄭重的承諾。
瀾璟微微咬著下唇,對他用力點了點頭,如此簡單的話語,卻仿佛帶著神奇的安撫力量,讓他相信無論黎府發生任何狀況,黎玄都能完美的迎刃而解。
……
燕歌趙舞,八珍玉食。盛大的宮宴在金碧輝煌的龍霄殿內舉行,此刻的宮牆內外,處處都是張燈結彩,花團錦繡,彰顯著一派喜氣洋洋的美好景象。
大殿內,火一般豔紅的地毯緩緩鋪展開來,一排排紅木方桌擺放得整整齊齊,桌麵上覆著金色綢緞,放著鮮果美酒。宮女們排著隊,步履輕盈的從兩側魚貫而入,很快便將一盤盤精致無比的宮廷菜肴擺到了桌間。
諸位皇親國戚攜著家眷先後落了座,各自滿臉喜色的和附近之人低聲交談著。
輕歌漫漫,彩裙飛舞。那溫暖的琉璃宮燈映照著一張張沾染了酒氣的笑臉,卻讓瀾璟心中一陣恍惚。
黎玄他……此刻還好嗎?
在這全國上下人人喜慶團聚的日子裏,他卻獨自守在生命垂危的父親身邊,麵對著最後一個親人的離別,心中……一定很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