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還有兵權?”
李蓉嘲諷開口:“母後是不是不知道前朝父皇對楊家做了什麼?”
“我知道。”皇後冷靜道,“所以他們現在極為慌亂,他們昨夜入宮來已經說了,你嫁給楊泉,楊泉會成為楊家家主,並且接任楊家的嫡係……”
“他們的嫡係在戰場上都打光了還剩多少!”
“我們可以建。”
皇後提了聲,壓住了李蓉的聲音,接著道:“我們有人,有兵,楊家隻要還在西北,位置還是他們的,軍糧供上,很快就能擴建,能有什麼問題?”
“母後,”李蓉不可思議看著皇後,她壓低了聲提醒,“你這是在逼死川兒!”
“是你父皇在逼死我們!”
皇後驟然提聲:“你知道他廢了楊家是為了什麼!是為了李昌的舅舅扶到西北王的位置上!他要給李昌軍權!他才十歲!他已經加封親王,如今他還要給這個奶娃娃軍權!”
李蓉聽到這話並無震驚,後來柔妃的哥哥趙子光的確擔任了西北鎮北將軍,李明不會無緣無故廢楊家。
他廢楊家,一因楊家功高震主、囂張跋扈,二因他要挪位置,給他想要提拔的人。
隻是楊家破敗是早晚的事,當年楊家被清理得幹幹淨淨,李明雷霆手腕,皇後根本不知他為弄垮楊家埋了多少棋子。
李蓉看著皇後,平靜道:“母後,你冷靜一些,我不知道你聽了什麼,但是,如今川兒是太子,隻要不要讓陛下拿到他的錯處,短時間內,陛下便拿他沒有辦法。你讓我嫁給楊泉,陛下針對楊家已久,怕早已收斂了諸多證據,到時候,這些錯都會落在川兒身上。”
“那又如何?”皇後冷冷看著他,“隻要我們能拿到兵權,就算川兒有錯,又如何?”
李蓉抬起眼來,她盯著皇後。
皇後注視著她,母女之間,仿佛已是一場無聲的戰場。
李蓉心知,之前李昌加封親王,對皇後來說就已經是極大羞辱,而如今李明還要給李昌兵權,這已經是徹底威脅李川的事情。
事實上,李川當年差點被廢,也的確是出在兵權的問題上。
上一世她嫁給裴文宣,因為在指婚的時候,皇後未能參與,知道時已經指婚,而上一世楊家不知道自己有結親的可能,也沒有被逼到走投無路,願意將兵權全權交給皇後的程度,皇後沒有這樣巨大的誘惑,於是皇後要她忍,要她嫁給裴文宣。
她讓她嫁給裴文宣的時候,告訴她,女人要有權力。所以那時候,她以為,不是她的母親對她見死不救,而是無能為力。
而這一世,她的婚事沾染了楊家的兵權,皇後有了參與的可能,於是她立刻決定,讓她嫁給楊泉。
李蓉靜靜看著皇後,她也不知道怎的,突然問了句:“母後想過我嗎?”
皇後得了這話,她愣了愣。
李蓉問了出來,也不覺後悔,她跪在地上,直起身子,注視著高座上華衫金冠的女子,平靜道:“母後一直在說兵權,在說太子之位,敢問母後,這場婚事,可有片刻,想過女兒?”
皇後聽著李蓉質問,她回過神來,她嘴唇顫動,張了張口,終於道:“容不得你我選。”
“如今你我不是在選嗎?”
李蓉認真道:“我已經和裴文宣待了一夜,母後知道,我不是沒有選擇。”
“所以你想選那個什麼都給不了你的小白臉是嗎?!”
“他不是給不了我什麼,”李蓉清晰道,“他的身份,能給我安穩。他隻是不能像楊家一樣,給娘娘兵權。”
她沒有叫母後,她叫了“娘娘”,皇後捏緊了拳頭,聽李蓉看著她,平靜道:“娘娘心裏,我的婚事隻是一個籌碼,我也隻是一顆棋子,不必在意棋子喜樂,不必在意她喜歡誰,不喜歡誰,更不必在意她過得好不好。既然母後是如此著想,”李蓉看著皇後,忍不住笑了,“何不早日言明,女兒並非女兒,隻是皇後娘娘手中利刃……”
話沒說完,“啪”的一記耳光,便響亮打在了李蓉臉上。
那聲音太響,驟然震在裴文宣心上。
裴文宣站在門外,內室兩個人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了他的存在,他清晰聽見他們的對話,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李蓉。
他記憶中的李蓉,永遠高高在上,眾星捧月,天下間誰都傷不了她半分,永遠囂張如斯。
他厭惡她的傲慢,討厭她的潑辣,然而此時此刻,當他聽那一耳光驟然響起,他卻覺得仿若刮在了他的心上。
他雙手攏在袖中,聽著裏麵皇後的聲音帶著哭腔顫抖出聲來:“你怎可說話?我以前如何對你,你難道沒有心嗎?就因為我求你一次,你就要如此說我嗎?”
不,不是一次。
裴文宣閉上眼,他太清楚知道李蓉此刻在意的是什麼了。
在李蓉心裏,一份感情,必須要幹淨,要清楚,要明明白白讓她知道,她擁有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