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一片沉默,這次裴文宣似乎是帶了必死的決心,流暢將全程說了一邊,從他如何救下公主,與楊泉起衝突,到今日禦書房前與楊泉對話,楊泉威脅要殺了他,然後回家路上被楊泉帶人伏擊,然後自己如何殺了的楊泉。
裴文宣一路說完,低聲道:“微臣自知今日有罪,雖是楊二公子先設伏於微臣,但楊家於大夏勞苦功高,如今又有戰事在前,楊二公子欲取微臣性命,微臣為社稷著想,也不當還擊於二公子。隻是當時來不及深想,隻求一條活路,如今犯下此滔天大禍,陛下……”
裴文宣哽咽低頭:“微臣千刀萬剮,死不足惜,隻求陛下能早些知道,以免釀成大禍。”
裴文宣一字一句落在眾人耳裏,聽得眾人心驚膽戰。
這裴文宣雖然說的是自己該千刀萬剮,可哪一句不是誅心之言?楊泉不過楊家一位公子,就敢劫持公主、因妒截殺當朝命官,哪條說起來,都是必死的大罪。
隻是裴文宣有一點說得對,如今楊家在邊關擁兵多年,積威甚重,哪怕做了這些事,要罰,也是要思量的。
尤其是如今邊關吃緊,若是激怒了楊家,出了事兒,誰都不敢去負這個責任。
於是在場人都不說話,紛紛沉默不言。李明神色鎮定,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片刻後,他緩聲道:“你怕什麼?”
裴文宣低頭不敢說話,李明舉起杯子,猛地砸了下去,大喝出聲:“你乃大夏朝廷命官,他楊泉敢當街刺殺你,你殺了就殺了,你還怕什麼!”
“陛下……”裴文宣顫抖出聲,“邊境……”
“他楊家還敢反了嗎?!”李明激動怒喝,旋即看向周遭一圈大臣,“方才我已經同你們說了,此番戎國入侵,楊氏如此不堪一擊,簡直丟盡了我大夏的臉麵!五萬守兵還扛不住人家兩萬兵馬!攻城!如今卻敢在華京,劫持公主,刺殺官員,他楊氏是當朕死了嗎?!”
“陛下息怒。”
所有人見李明憤怒至此,慌忙跪了下去,上官旭連忙開口,勸道:“陛下,勝敗乃兵家常事,如今也是戎國進犯得突然,楊氏未曾預料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如今楊氏尚在前線,處理此事還是……”
“你給朕閉嘴!”
李明舉了本書就砸了過去,正正砸在上官旭臉上,李蓉露出慌亂神情來,看了看上官旭,又看了看李明,想說些什麼,卻又不敢說。李明喘息著,盯著在場人道:“這個案子,朕辦定了。楊家欺辱皇室至此,朕要查他們,徹查!誰來辦此案?!”
在場沒有人敢說話,各自打著各自的算盤。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上官旭為楊家說話,足見上官氏或許與楊氏還會聯手,這樣的場合,世家大族都不願意參合進這樣的鬥爭之中。
李明點著頭:“好,好的很,你們個個都怕他。裴文宣,”李明轉過頭去,盯著裴文宣道,“人你既然都敢殺了,朕問你,這個案子,交給你查,你敢不敢?”
“陛下!”聽到這話,一直沉默著的工部尚書裴禮文抬起頭來,急道,“文宣如今年少,辦不得……”
“朕問你了嗎?”李明一聲大喝過去,鎮住了裴禮文,旁邊一直跪著的尚書省納言裴禮賢給裴禮文一個眼神,搖了搖頭。
裴禮文不敢說話,李明盯著裴文宣:“說話。”
裴文宣深吸了一口氣,直起身來:“微臣願為陛下分憂!”
“好。”李明直接道,“即日起,你去禦史台,任監察禦史,連同刑部特查楊氏此案。”
“陛下,”上官旭忍不住開口,“裴文宣說他乃受害之人,又讓他特查此案,恐怕不妥。”
“那上官大人查?”
李明反問,上官旭沉默片刻,正要說話,就聽李蓉聲音響了起來:“要不,此案由本宮主審,裴大人協助,如何?”
聽到這話,所有人看了過去,李蓉輕咳了一聲,正經道:“此事也是起於本宮,本宮乃公主,查楊氏一族從品階上並無不可,諸位大人既然沒有合適人選,本宮督查,裴大人辦案,不知各位以為如何?”
李蓉開了口,眾人都沉默下來,李明皺著眉頭,上官旭也在沉思。
蘇閔之猶豫著道:“但公主也是此案受害……”
“那就讓蘇侍郎督查咯?”李蓉看向蘇閔之,蘇閔之愣了愣,李蓉直接道,“素聞蘇侍郎為人公正秉直,若左相還不放心,幹脆讓蘇侍郎主審此案?”
“公主說笑了,”蘇閔之忙道,“小兒年少,不足以辦此大案。”
“所以他督查嘛。”李蓉打斷蘇閔之的話,直接看向上官旭,“舅舅以為如何?”
上官旭抿了抿唇,他看了一眼李蓉,猶豫了片刻,終於道:“微臣以為公主所說,不無道理。”
李蓉轉頭看向李明,眨了眨眼:“父皇?”
李明看了一眼上官旭,知道若是繼續下去,上官旭怕是會舉薦出一個自己這邊的人來查此案,如今他已經肯定上官家與楊家關聯,倒是怕是不太好辦。
於是李明點了點頭,應道:“如今也沒有其他法子,便按照你說的做吧。”
說著,李明又板了臉:“別亂來。”
“父皇放心,”李蓉笑道,“我有數呢。”
李明情緒漸緩,他看了一圈周邊,隨後安撫了上官旭幾句,便讓所有人下去,獨留李蓉在了房裏。
父女沉默了許久,李明才道:“今個兒怎麼突然想著來看父皇?”
李蓉垂下眼眸,低聲道:“女兒昨夜被劫,本就該先來找父皇,稟報一下情況的,現下才來,是來得晚了。”
李明不說話,他見李蓉麵色疲憊,似有許多心思。
李明是琢磨不透這個女兒立場的,他慣來寵愛李蓉,但李蓉的弟弟是太子,如今他與李川有了矛盾,他也不清楚李蓉到底是如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