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裴文宣自己往書房走去,等進了書房門,他將門關上,想著李蓉最後驚詫的神情,便高興得笑出聲來。
他往小榻上也一躺,沒了片刻,就聽童業的聲音從外麵穿來:“公子,被子拿過來了。”
裴文宣忙坐起身來,揚聲道:“進來吧。”
童業抱著被子,推門擠了進來,裴文宣站起身,看著童業鋪被子,童業一麵鋪被,一麵忍不住道:“公子,你和殿下置什麼氣啊?你這麼主動搬過來睡,殿下怕是被你氣死了。”
“唉,你懂什麼,”裴文宣嫌棄道,“我這叫以退為進,欲迎還拒,這是戰術。”
“您的戰術我不懂。”
童業鋪著床,嘀咕道:“奴才就知道,書房這小榻硬死了,您要真想分床,不如找個客房睡去,睡書房,不是自個兒折騰自個兒嗎?”
“去去去,”裴文宣見童業把床鋪得差不多,揮手道,“書房和客房能一樣嗎?睡書房,是為了等著殿下召我回去。睡客房,我還有理由回去嗎?”
“那您怎麼不直接留下呢?”
童業問得理直氣壯,裴文宣被他問得語塞,片刻後,他反應過來,‘嘶’了一聲道:“我說你膽子怎麼越來越大了?是不是不想幹了?”
“我這是操心您,”童業語重心長,“公子,感情經不起折騰,您既然把殿下放在心上,就該直接一點,死皮賴臉,烈女怕纏郎,您本來近水樓台先得月,現在給自己搬到書房來,又冷又硬又寂寞,圖個什麼啊?”
“圖什麼?”裴文宣挑眉,“當然是圖公主啊。別說了,”裴文宣走過來,揮了揮手,“下去吧,我要睡了。”
童業見裴文宣不聽自己的,他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等童業離開後,裴文宣熄了燈,自己躺到床上來。
他先是平躺著,等一會兒便翻了個身,想著李蓉此刻大概是在做什麼,在想什麼。
他看出來,李蓉對他今日說完這些,大約是很尷尬的,她或許需要很長一段的時間來接受自己,所以他便退開,給李蓉這一段時間。
也給自己一段時間。
他沒想過李蓉會同他說這些,然而李蓉說出口時,他才第一次清楚看到,原來上一世留給李蓉的,是這麼深切的傷口。
他以為時光讓這些傷口愈合了,可如今卻才知道,沒有憑空愈合的傷口,它隻是被人藏在了更深的角落裏,仿佛不見了。
可它一直存在,那它就會在人生無數次選擇裏,悄無聲息發揮著作用。
李蓉害怕感情。
她驕傲一輩子,卻在感情這件事上,對自己沒有半點信心。因為知道自己是必然的輸家,所以她才會在每一次開始時,就果斷抽身離開。
這才是他們之間的死結,她無法認可自己,他也太過軟弱。
所以上一世,哪怕沒有秦真真,沒有蘇容卿,他們最終也會在其他事情上,將這段感情走向絕路。
他不能逼她。
裴文宣靜靜想著,李蓉就像一個剛剛來到感情世界的貓兒,她害怕一切,他隻能讓她去探索,不能一次性把所有搬到她麵前。
來得由她,去得由她,隻有有足夠的決定權,才會有足夠的安全感。
李蓉要的等待,大約就是如此。
他們的距離,該由李蓉來決定,而不是他。
而李蓉願意走出第一步,願意去決定這份距離,就已經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裴文宣在夜裏抿了唇,忍不住笑起來。
兩個人各自想著當夜的事迷迷糊糊睡過去,等到天亮時分,李蓉隱約聽見有人叫她起床。她下意識想叫裴文宣,才想起來裴文宣去睡書房了。
她迷糊著喚了一聲,靜蘭便掌著燈進來,刺眼的光讓李蓉一時無法適應,隨後她便被喚下床來。
以往裴文宣先起了,會先用一塊帕子蒙住她的眼睛,然後回到窗前,用影子擋住光,一麵驟然亮起來的燈光刺了她的眼。然後他會把衣服拿到被子裏幫她穿,確保她不收半點寒氣侵襲。
如今他不在,下人就算盡心盡力,也做不到這樣的體貼。
不過一個細節,李蓉便想起裴文宣的好來,她輕歎了一聲,轉頭道:“駙馬起了嗎?”
“駙馬已經在飯廳等了,”靜梅伺候著李蓉穿衣,笑道,“殿下要過去一起用膳嗎?”
“自然是要過去的。”
李蓉回了話,穿好了衣服,便到了飯廳裏去。
裴文宣已經換好官服坐著看剛送回來的情報,李蓉進了屋來,裴文宣抬頭,笑道:“殿下,早。”
“早。”李蓉笑起來,目光落到剛到的情報上,“今日有什麼特別消息嗎?”
“也沒什麼,”裴文宣放下手裏的情報,打量了李蓉,“殿下昨夜睡得好嗎?”
“挺好的,”李蓉說著,坐到了裴文宣邊上,“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