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宣人長得好看,聲音也好聽,李蓉瞧不見他的臉,光聽著這聲音,竟就有幾分意動。
裴文宣說著放了捂著李蓉嘴的手,李蓉故作鎮定開口:“你故意等著我?”
“殿下多想了,”裴文宣退開半寸,似乎十分有禮,李蓉翻過身來,瞧著裴文宣側著身子,將一隻手枕在耳下,白色衣襟敞開,露出大片胸膛,懶洋洋瞧著她,笑道:“微臣隻是聽見有貓兒推了窗戶,便想睜眼瞧瞧,結果就看見有隻大貓進來了。”
裴文宣的話與其說是調笑,倒不如說是調情,李蓉聽著他低啞撩人的聲音,想了片刻,抿唇笑了笑,將手往身前一枕,整個人便湊了過去,柔軟中帶了幾分妖媚,靠在裴文宣胸前,仰頭瞧著裴文宣,眨巴著眼道:“那哥哥要不要教訓一下這貓兒?”
這話讓裴文宣瞬間有了反應,動了真格,他當即就尷尬起來,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李蓉見他窘迫,立刻高興了起來,裴文宣見她笑得得意,不由得歎了口氣,抬手壓了壓李蓉身上的杯子,確保她被被子裹緊,才道:“這麼冷的天,殿下怎麼穿這麼一件單衣就過來了?”
“你又不回去,”李蓉說起這事來就有些氣悶,“我不就隻能過來?”
“殿下想要我回去,說句話就是了。”裴文宣笑了笑,“把自己凍著怎麼成?”
“芍藥的錢我賠不起,”李蓉將頭往被子裏埋了進去,“你不還生著氣嗎?”
“我哪裏是生氣?”裴文宣聲音溫和,李蓉抬眼瞪他,“那你不理我?”
“我哪裏有不理你?”
“你都和我分床睡。”李蓉悶聲開口,裴文宣一時哭笑不得:“殿下,是你說要我等等,我分床睡,也不過隻是想給殿下一個時間罷了。”
李蓉不說話,裴文宣抬手為李蓉撥了頭發,將她淩亂的發絲撥弄到耳後,李蓉臉埋在被子裏,她不怕裴文宣同她說孟浪話做混賬事,就怕裴文宣這麼一本正經溫情脈脈的碰她。
她大約就是見不得好人,不知道怎麼應對這種床上的正人君子。
裴文宣解釋著道:“我知道殿下那日說完那些話,心裏窘迫,便想著,你我之間的關係,放在殿下手中更為合適。殿下若是想要我搬回去,那我就搬回去。殿下若是不想,那我睡著書房也行。”
“別說得這麼一本正經好像什麼都為我好一樣,”李蓉抬眼瞪他,“要你真這麼想,怎麼不去睡客房?睡這又小又硬的小榻,不就是想著要我來哄你同我拿喬嗎?”
李蓉好像變聰明了。
裴文宣一時語塞,有了幾分被看穿的尷尬,他漫不經心轉過眼去,輕咳了一聲:“殿下把我想得太壞了。”
“是我想你想得壞嗎?”
李蓉見裴文宣還不承認,幹脆披著被窩就坐了起來,用手拍著小榻道:“你這老匹夫就是這麼壞心眼兒!你現下來同我說什麼你不是不理我,隻是如何如何的裝好人,白日裏就和我保持分寸故意晾我,我受傷了你不問我,我眼睛都是紅的你不心疼我哭過了,來給我上藥還要給我綁成這樣讓人家笑話我!”
李蓉抬手指著自己腦袋上搖晃著的蝴蝶結,不滿道:“你分明就是把我當十八歲什麼不懂的女娃來打整。搞什麼欲擒故縱欲迎還拒自己一個人唱完白臉□□臉的把戲,想來套我!”
裴文宣被李蓉徹底揭穿,貴公子也裝不下去,在夜裏臉紅一陣白一陣,憋了半天,隻能是去扯李蓉的被子道:“你說話就說話,別搶被子。”
“你需要什麼被子?”李蓉裹緊了被子,瞪著裴文宣道,“你不是狐狸毛嗎?自己取暖去!”
“大半夜的冷,”裴文宣皺起眉頭,“冷病了明天還上朝呢,被窩裏吵。”
李蓉猶豫了片刻,覺得裴文宣說的也有點道理,她不能為這種事兒耽擱了正事。
於是她把被子分給他,和裴文宣一起進了被窩。
書房的小榻本是一個人的,兩個人躺下來,連躺平都不行,隻能側著身子麵對麵。這樣狹小的空間裏,隻著了單衫的青年男女,按理說本該有點衝動,可裴文宣抬眼看見李蓉的眼睛,在夜裏亮得駭人,滿是譴責,他頓時就什麼感覺都沒了,下意識就想回嘴,又在張口前冷靜幾分,覺得感情能進展到這一步不容易,萬萬不可嘴賤。
於是兩人經曆了漫長的沉默,裴文宣才低低出聲道:“殿下留點麵子嘛。”
“那你給我留麵子了?”李蓉不依不饒,“老不修。”
“不是,”裴文宣忍不住了,“李蓉你怎麼給台階都不下的,你一定要這麼吵下去嗎?我是心裏打了點小算盤,想讓你哄哄我,你敢說你不是配合我你不知道?非得我把話挑明了說出來讓大家都難堪是吧?”
“我有什麼難堪的?”李蓉冷笑,“我可不像你,明著一套暗著一套。”
“喲,您是不像我,”裴文宣笑了,帶了幾分嘲諷,“我明著說喜歡您暗著也喜歡您,哪兒像您啊,明著說要留著我,暗地裏知道我睡書房心裏不知道多高興呢。”
“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蓉抬手戳他胸口:“我要高興我還到這兒來?”
“你不是想要我回去,”裴文宣直接道,“你這是怕我跑了。”
李蓉動作僵了僵,裴文宣見她僵住動作,自覺失言,他心裏軟了幾分,歎了口氣,伸手握住李蓉的手:“你別擔心,我都明白。”
“你明白什麼?”
李蓉垂了眼眸,裴文宣放低了聲音:“我說的話倒也不是真的騙你。我和你分房睡,是真的想給你點時間。你那日同我說的話,我心裏明白,你讓我等你,是因為你自己知道,你心裏要放下以往那些事兒,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在那之前,你給不了我我想要的感情。”
“我不是……”
“別說話,”裴文宣抬手搭在她的唇上,溫和道,“你能同我說那些話,就是你在意我的表現,我不埋怨。你如今對我的感情,放不下,又要不起,所以你拚命想對我好,其實骨子裏隻是為了留住我。可感情沒到這一步,你做這些,都是勉強你自己。”
“你這些話我聽不明白,”李蓉笑起來,“比如呢?”
“比如說,殿下,”裴文宣抬手滑到她腰間的衣結上,“若微臣想侍奉殿下,殿下允嗎?”
“裴大人精於此道,這是你我都開心的事,”李蓉挑眉,“我為何不允。”
“這就是了。”裴文宣收回手來,“可我若在這是與殿下行魚水之歡,那我一輩子,可能都走不進殿下心裏了。因為我忽略了殿下感情上真正想要的,殿下與我的感情裏,殿下委屈了。”
“感情一事,殿下受過太多委屈,我若不能讓殿下覺得這事兒是一件不必委屈自己,它在殿下掌握之中的事,殿下永遠不能將心交到我手裏。”
李蓉沒說話,她靜靜看著裴文宣。
她突然覺得,裴文宣這個人像是住在她心裏,他能看到的,甚至比她自己都要清晰。
許多事情她也會茫然,比如為什麼她一麵想要裴文宣回房來,一麵又怕他回來。
一麵在他對自己好的時候高興,一麵又惶恐。
歸根到底,不過就是她給不了裴文宣所期望的感情,又怕他離開。
她自己都沒察覺的,在隱約的討好著裴文宣,抗拒著一切讓她覺得裴文宣可能離開的事。
“我可以與殿下開玩笑,讓殿下給我點甜頭,殿下今夜能偷偷跑來找我,我心裏高興極了。”
“可我不能真的枉顧殿下內心真正的情緒。那日殿下與我袒露真心之後,就一直很緊張,我若不走,殿下怕會一直這麼緊張下去。殿下放心,我不是同您置氣,我是在等您。”
“那你還是回去的吧?”李蓉抬頭看他,裴文宣笑起來,“那是自然,我睡在書房,不就是想讓殿下心疼麼?等殿下真心想要我回去,就給殿下一個台階,方便殿下召我。”
“殿下是愛麵子的人。”裴文宣抿唇,不想在這時候讓李蓉羞惱,克製著自己的笑道,“我是在給殿下鋪路呢。”
“老奸巨猾。”
李蓉嘀咕,裴文宣笑而不言,緩了片刻後,李蓉遲疑著伸出手去,抬手環住了裴文宣的脖子。
她柔軟的身子貼在他身上,將頭輕輕靠在他胸口,小聲道:“那你回去吧。”
“殿下是真心說這話嗎?微臣回去,殿下會不會覺得太過親密,覺得緊張?”
說著,裴文宣又加了句:“無論殿下如何決定,微臣都不會不高興。”
李蓉靠著裴文宣,她認認真真想了很久,她聽著裴文宣的心跳,感覺有一種無聲的安全在她周身環繞。
她很少覺得這樣平穩,就靠著這個人,好似風雨都不存於此世了。
好久後,她低聲道:“現在不會了。”
裴文宣聽到這話,抬起手來,他將人攬進懷裏,平和道:“那就睡吧,明天我就回去。”
“不行,”李蓉聽到這話,立刻披著被窩起身,認真道,“我不能睡這兒,不然明天他們就知道了。”
“那殿下的意思是……”
“你跟我回去。”
李蓉一本正經:“咱們原路返回,別驚動任何人。”
這樣就沒有人知道她主動來找裴文宣的事兒了。
裴文宣看著李蓉的樣子,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李蓉神色堅決,兩人對壘片刻,裴文宣看了看自己的小榻,終於點頭道:“好好好,那這就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