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裏,安禾示意身後推輪椅的小護士將自己送到那棵大榕樹下,就吩咐她離開了。因為是高級檢查中心的原因,這裏的人並不多,三三兩兩的,相隔甚遠。

今天的陽光明媚得不像話,微風送來陣陣花香,花壇裏的迎春花一簇簇的,嬌豔可愛。安禾垂眸,將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腿上蓋著一層不算厚的毯子,是黑色素底繡暗紅色花的款式,看起來有些年月了。

搭在腿上的手蓄了幾分力,狠狠的掐下去,連指尖都發白了,可腿還是一點兒知覺都沒有。安禾的眼裏慢慢積起了淚,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不少,可直到手都發麻了,卻仍舊是老樣子。

她死咬著唇,素手握成拳頭,一下一下的砸在自己的小腿上,發出沉重的悶響。晶瑩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滴落在毯子上,漸漸暈開來。

唇角有一股血腥味在口腔裏蔓延,她停下了自己有些瘋狂的動作,低聲抽噎了起來。曾經驕傲如她,難道這輩子隻能靠著這一方輪椅過了嗎?這兩條已經殘廢的腿,每一天都在提醒著她自己有多麼的恥辱,多麼的無能……

為了救自己愛的男人,她不後悔。可赫歧珩總安慰自己會好起來,這樣的話真的可信嗎?多少個難以入眠的日夜裏,她都靠著一次又一次的給自己催眠才得以渡過,她願意等待,隻是不知道這一次,要多久?

她抬手將難以自控的淚水拭去,雙手落在輪椅的扶手兩側。捏著輪椅的手指尖發白,她強撐著,將全身的氣力都集中在兩隻手臂上。安禾咬著牙,額頭上開始起了細細密密的汗水,鬢角的烏發被汗水打濕緊貼在素白的臉上,襯得臉色蒼白。

她的身子一點點的離開了輪椅,幾乎沒什麼臂力的手打著顫,幾次沉重的跌回輪椅後,安禾大口的喘著氣,試圖站起來。

可自己的腿終究是廢了,就像斷線的木偶一樣,根本無法支撐起自己的身體。眼看著就要跌落在地,安禾閉緊了眼睛,準備承受痛苦的來臨。

下一秒,她跌進了一個曾經無比熟悉的懷裏。赫歧珩眼裏的驚慌一閃而過,很快恢複了平靜,他一手扶著她的胳膊,一手捏著病曆,又是那副清冷的模樣。

他正欲將安禾重新安置在輪椅上,"歧珩,我的腿能好起來嗎?"她的聲音哽咽著,臉上的淚痕被風幹,整個人因為用力過度而顯得臉色蒼白。

赫歧珩的動作一頓,腦子裏又回想起了方才醫生的話。良久,他淡淡的"嗯"了一聲,便沒了下文。對於安禾,自己的心還是愧疚的,若不是因為自己,她也不至於弄成這副模樣……可思及此,越發的覺得自己是無法坦然麵對喬初的。對她們,他還是欠得太多了。

男人身上的清淺鬆木香隱約傳來,稍微讓安禾定了定心神。她伸手扯了扯赫歧珩的衣袖,"歧珩,你背我吧,我不想坐輪椅……"

風帶著太陽的暖意吹來,安禾祈求的聲音入耳,赫歧珩的視線錯開她的,不知落在什麼地方。時間幾乎像是停止了一樣,四周靜得落葉伏地的聲音都聽得見,半晌,他冷淡平靜的嗓音傳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