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冷著一張臉,不吭聲的由靜嬤嬤攙扶著坐到正位上。

倒是司徒錦瀾溫和一笑,衝桑離虛扶一把:“穎兒不必多禮,起來吧。”

桑離起身,“蘭香,奉茶。”

蘭香帶著人利落的奉上香茗,爾後退到一邊侍候。

長公主這才冷冷開口,“剛才那景象,你可看到了?”

桑離微微垂首,“回公主,兒媳今天身體有點不適,方才在寢房休息,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

長公主冷冷的看著她,“你不知道,你的婢女也沒有告訴你嗎?”

桑離淡淡道,“蘭香正要與我說,長公主殿下就已經過來了。”

長公主神色不虞,“成千上百隻烏鴉繞寧苑飛了三圈,對此,你有何說法?”

桑離語氣不卑不亢,“兒媳沒有說法,因為兒媳也不知道為何會有這麼多烏鴉。”

她說這話的時候,微微低垂著頭,司徒錦瀾離得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她後頸露出的一片雪白的肌膚,還有耳垂那細膩而又近乎透明的美好形狀,不知道怎麼的,心神忽然一蕩。

他饒有興致的看著她一副溫和謙卑的模樣,腦子裏卻閃現出那晚她手持利刃,像一隻蓄勢待發的小母豹子,警惕而又凶猛的盯著他的架勢,兩者竟然無法重合,不由曬然一笑。

看來,演戲這種事對於她來說,還真是駕輕就熟。不過有一點,不管是人前的她,還是人後的她,不管她們身處何種立場和局麵,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冷靜。

不同於一般女子的冷靜。

這讓他更加好奇,是她的性格天生如此嗎?還是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能讓她驚慌失措的事情?他忽然很期待看到她無法保持冷靜的樣子。

長公主重重的哼了一聲,道,“烏鴉乃不祥之兆,方氏,你從過門,王府就接二連三發生事情,如今又出現這等異象,你說,你該當何罪?”

桑離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兒媳乃不祥之人,求公主體恤。”

蘭香也跟著跪了下去,伏地口稱:“求公主體恤。”

長公主嫌惡的看她們主仆一眼,“本宮倒想體恤,但本宮也不能容忍你這般不祥之人留在府內連累他人,所以,本宮會去向皇上請求,請他……”

她剛要說“請他下一道聖旨”,一旁的司徒錦瀾已不疾不徐的打斷了她:“母親。”

桑離的一顆心,頓時被他這兩個字打在了半空中,藏在袖子裏的手心下意識攥緊。

“母親。”司徒錦瀾微笑起身,首先將桑離扶了起來,爾後對長公主道:“區區鴉群而已,母親何必在意?隻是巧合罷了。依我看,那一泓道長純屬一派胡言,這門婚事可是禦賜,若穎兒真是命裏帶煞,皇舅舅會將她賜予我為妻嗎?”

一語點醒長公主。是啊,皇帝賜的婚,豈容他人說三道四?就算方穎命硬,難道九五之尊的龍氣還鎮壓不住區區一個女人的煞氣嗎?此事若是傳到皇兄那兒,隻怕他又要惱怒了,畢竟,為了替自己這唯一的外甥謀一門好婚事,他可沒少花心思。

當下,臉上不悅之色隱去了三分,語氣也柔和了許多,“瀾兒說得有理,那道長就是胡說八道。穎兒,本宮方才擔心則亂,你別往心裏去。”

桑離好不容易達成的希望瞬間落空,心裏恨得直癢癢。麵上卻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垂手道:“兒媳不會放心裏去,公主也是為了夫君好。”

“你明白就好。”長公主點點頭,起身,“瀾兒,你有段時間沒有陪娘一起吃飯了,我叫廚房做了你最愛吃的水晶肘子,你嚐嚐。”

司徒錦瀾微笑,“好。”然後深深的看了一旁低垂著頭的桑離一眼,隨同長公主一起走了。

“恭送長公主殿下,小王爺。”丫鬟婆子跪了一地。

他們母子倆走後,蘭香遣退下人,花廳裏隻剩下了她和桑離兩個人。

桑離的神色掩飾不住的失魂落魄,拳頭緊攥,恨得直咬牙。

隻差一步。就差一步。眼看著長公主做了決定,可惜,她所有的努力,卻全都被司徒錦瀾輕飄飄的一句話給毀了。

司徒錦瀾!你到底為什麼要跟我過不去?

她閉上了眼睛,指甲深深的掐進了手心的肉裏。

“小姐,你沒事吧?”蘭香擔憂的上前。

她也很失望,明明已經快成功了,結果……

“我沒事。”桑離深吸了一口氣,“我回房間休息會兒,你看著點,不要讓人來打擾。”

“是,小姐。”

是夜,月涼似水,星光滿天。夜風吹過院子裏高大的梧桐樹樹梢,發出簌簌的聲音,像是情人溫柔的低喃。

桑離倚著軒窗,心情複雜的望著窗外。

白天的一幕在腦海裏回蕩,事後她將整件事情仔仔細細想了一遍,才發現自己把一切都想得太過簡單了。若換做尋常人家,發生了這樣的事她完全可以換來一紙休書,但義王府不同。她的婆婆是皇室的長公主,而她的這門婚事,是由皇帝親自賜婚的,也就是說,除非皇帝下旨,否則,義王府根本不可能休她。也就是說,她在今天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全都白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