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語氣, 陸行深一看就認出了對麵是誰。
他很快回了消息,
【林玉音,我說過近期不可以亂跑。】
【陸哥, 那你猜猜我跑去了哪裏?】
對麵的林玉音很快回話。
陸行深回到車上, 智腦彈出投屏, 經由左手的操作, 迅速張開一張地圖。
不久後, 地圖上出現一行紅字。
【追溯失敗,信號來源不在此星係,無法定位。】
陸行深關掉投屏,略沉思片刻。
真的不在此星係是不可能的, 按照這個消息來回的速度,肯定還是在這個星球上, 隻能是對方用了某種反追蹤的方式, 幹擾了他的查找。
【陸哥,來找我吧。如果是你的話, 一定能找到我的。】
說罷, 這個發來好幾條消息的賬戶就消失了。
陸行深試著回撥,卻提示對方不存在。
應該是黑市買來的臨時賬戶。
陸行深有些煩躁地揉了揉眉心, 向後靠坐在椅背上。
半小時後, 陸行深在一個老地方找到了林玉音。
荒野中的老宅,如今因為廢棄多時, 所有的玻璃、門窗、屋內的擺設都已經損壞,被野草、藤蔓和蛛網占據。
走到裏麵時, 還能聽到一些昆蟲老鼠被人的腳步驚擾,四處逃竄的窸窸窣窣聲。
這是林家幾十年前的舊宅,陸行深記得, 那時候這裏還未廢棄,是城市邊緣最繁華的地方。
如今,因為當時的汙染泄露,一場大火毀了一切,到現在連基本的道路都看不清了。
據說曾經有人想在這裏開店,找過林家的人,尋求合作。
但在發現對方是想將老宅改裝成鬼屋,供人觀賞遊玩後,林母大發雷霆,將那些人都趕了出去。
一陣悠揚的鋼琴聲傳了出來。
陸行深直接將懸浮車開到樓頂,在那裏找到了在天台演奏的林玉音。
鋼琴已經很舊、很老了,有幾個鍵壞掉了,長時間沒調音,彈出來的東西也有些古怪。
但林玉音卻沉浸其中,閉著眼睛,帶著微笑。
一曲終了,他放下手,背對著問陸行深,
“還記得這首曲子嗎?”
他像是壓根沒打算得到回應,又繼續笑著說道,“這是父親最喜歡的曲子,他很喜歡,要求我一定要彈到最好,為了練成,我的手指磨出了水泡,看到琴鍵就覺得惡心,可他還是不滿意……”
一切都曆曆在目。
林玉音沉浸在回憶中,神情卻說不上是痛苦還是快樂,
“他總是不滿意,他覺得我彈得沒有感情,不夠歡快愜意,不像哥哥,不像母親,誰也不像,也不像他,後來他不準我哭,隻要彈著這首曲子,必須保持微笑。”
就像是現在一樣。
“後來,我終於……終於……彈好了,我那個時候,就想著你,陸哥,想著你也和我一樣痛苦,一樣每天、每天地活在地獄裏,我終於能彈出歡快的感覺了。”
林玉音咯咯笑出聲來,身體卻很穩,一絲顫動也無,“你說我是最完美的,我說,我們是同類,你還記得嗎?”
陸行深沒有說話,隻是走了過去,抬手摸上了他的後腦,
“林玉音在哪兒。”
要命的位置被找到,‘林玉音’頓時停住了話頭,一動不動,就連表情都定格在那詭異的笑容上。
“ur002。”
陸行深的指腹輕輕下壓,另一手貼上他的耳側,直接開始數據侵入,檢索。
‘林玉音’張了張嘴,再次開口時,聲調變回了機械而平穩的模樣,
“來不及了,陸哥,一切都來不及了。我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不能得到,我不要的東西,就必須像垃圾一樣被丟棄,誰都,不可以,撿走。”
“他去了鄰星?”
檢索得到結果,陸行深微微蹙眉。
“傅薄妄……該死……”
被識破真實身份的仿生人002號嘴角拉起,形成一個大大的笑容,
“讓他死,讓他殘廢,這才是他應得的結局……永遠……不能回來。”
下一秒,仿生人的電源被猛然切斷,身體失去支撐,倒在地上。
陸行深抬起手杖,將尖的一端對準它的身體,猛力刺入額頭、胸口、腹部三處。
電火花閃爍而起,電源也被徹底破壞,陸行深蹲下身體,從中挖出一個芯片,丟在地上,用力踩碎。
“德叔,幫我處理一下。”
一條語音發給管家,陸行深腳步未停,直朝太空港口而去。
……
“給她帶一些點心過去吧?”
街道旁,夏歌買了自己想吃的草莓小蛋糕,看到旁邊的麵包片,突然有了想法,“你不是說,那位女士最近恢複得還可以嗎?正好慶祝一下,祝她早日回歸正常生活。”
“好士意。”
陳笑年讚同道,“她應該更喜歡一些實用的……蛋糕就算了,我看這些麵包不錯,還有牛奶,正好能提供更多營養,懷孕的人身體很容易跟不上的。”
說著,兩人一起拿了一小盒六瓶裝的牛奶,還有一袋子可以保存更久的麵包,一起結賬。
就在不久前,夏歌得知在他休眠的這段時間裏,那位提供了違禁品給他們做測試的女士積極調整心態,已經把自己住的地方都打掃過一遍了。
不但如此,還試著出了一次門,接了一個可以在家做的零工,能賺點基本的錢。
夏歌和陳笑年都為她感到高興,像這種已經沾染了違禁品的癮,還能為了未來的生活積極改變,清醒認識到自己這樣不好的人,實在太少了。
據說陳笑年後來也試過找更多這樣的人去幫助,但結果都不太理想。
到了那片破舊的街道後,夏歌和陳笑年走了過去,很快敲響了那位女士的門。
這一次,一個打扮雖然不華麗,但衣著整潔的女人來開了門。
“快請進。”
她的衣服依然被全息的成像覆蓋著,呈現出更優美得體的樣子,恰到好處遮住了那些補丁、洗不掉的汙漬。
但夏歌還是看了出來,她這次很好地梳理了頭發,一個發簪將長發挽起,臉上的妝容似乎是假的,但臉龐的幹淨明顯是仔細清洗過的。
她看起來比之前更瘦了,肚子也更大了,但是精神卻好了很多。
“拿什麼禮物呢?”
她看著兩人放在屋裏的牛奶和麵包,露出愧疚的神色,“你們本來就已經幫了我很多、很多了……我幾乎忘記現實的世界應當是什麼樣,根本無法接受現狀,隻想逃避的時候,是你們在幫我,可現在我什麼都回饋不了,為什麼還要送我吃的?”
說著,她就哭了起來。
“對不起,自從、自從開始治療,我的情緒就非常不穩定,太容易哭了,對不起、對不起……”
陳笑年遞過去一些紙巾,讓她擦幹淨,“你以後徹底好起來之後,再來回報我們吧。”
女人卻是搖搖頭,捂著臉哭得更凶了。
夏歌和陳笑年麵麵相覷,也都不知道麵對這種情況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