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寒坐於宛言墳前,他帶來了她生前最喜歡的白菊花。還有一壇酒,兩個杯盞。他讓兩杯相碰,每敬她一杯於地,便自己也陪著喝一杯。
他陪著她說了很多很多話,像是她還在時一樣。他沒有難過,更沒有落淚,像是她還在時一樣。
他踉踉倉倉下了山去,尋思著明白還能再見她,便連再見也沒有說。
慕秋惜一個人躺在桂樹下麵,閉上眼睛,任夜風吹著金色的細碎的花兒簌落在他身上。他不覺得冷,不,他什麼感覺也沒有。他隻想躺在她躺過的地方,試圖在回憶裏找到她。
今夜花落了很多,很多,很多。他身上很快已經鋪了厚厚的一層,如金色的雪花聚集,更像是蓋了金被一般。
今夜他做了一個很美很美的夢。他最喜歡的金色花樹下,有個女子背對著他,朝他回眸一笑。好巧不巧,他笑臉相迎,那女子也緩緩飄近。
他仔細分辨,正是金粟。她不再是宛言的模樣,她是原原本本的金粟。她眼睛如葡萄,圓而明亮,清澈如水。她鼻如凝脂,唇紅齒白,笑靨如花。
他每日都能在花樹下做著一模一樣的夢,夢裏,金粟總是陪著他,他們一刻也不曾分離。夢裏,他總是緊緊抱著她,不叫她離開。夢裏,她也是緊緊抱著他,從來不曾離開。夢裏,她們去到很多地方,夢裏他們總在一起。
好夢不禁醒,黑夜到了盡頭,天亮了,便是一天的煎熬開始了。他眷戀可以做美夢的夜,卻深深厭惡破壞美夢的晝。
直到有一天,他再也夢不到她,便是白天黑夜皆煎熬。這無法結束的煎熬,就像無邊無際的大海將要淹沒他,他感覺不能呼吸,想著要逃離。
重新回到牡城的時候,蕭寒已苦苦尋他數日啦。
點翠趁慕秋惜不在,接濟塗嫣在府上也已經好些日子啦。因點翠是管事兒的大丫鬟,其他人也不便說什麼。
塗嫣仗著從前慕秋惜對她的情分,還有點翠這位大丫鬟的勢,在府中又擺起來了款兒來啦。織錦一向跟點翠一個鼻孔出氣,所以自然她們三個抱團。其他人即使心有不滿,也是敢怒不敢言。
但偏有一人敢當麵懟她,不僅當麵懟,還敢當麵動手。每每塗嫣碰到她,都是落了下風。
塗嫣心裏極恨此人,暗地裏綢繆著如何治她。
這日,她,點翠,織錦正將迷暈了的秦疏雨裝於麻袋中拳打腳踢呢,卻被慕秋惜逮了個正著兒。
“你們在幹什麼?”慕秋惜嗬斥道。
她三人見是公子回來,立馬慌得不知所措。
“公子,是新燕總是欺負,打罵塗嫣,我們看不過眼,今天不過是小小的教訓她一下而已!”織錦辯解道。
“是的,你看塗嫣姐姐,好好的一張臉被她打成什麼樣啦?”點翠添油加醋道。
“你怎麼還在這裏?”慕秋惜看著塗嫣冷漠道。
“公子,不怪塗嫣姐姐!是我看塗嫣姐姐無家可歸,實在可憐,才接濟她到府上住的!玉春樓的戚老板到處在抓她,塗嫣姐姐隻要出了門,就會被逮去被逼為娼,我實在於心不忍!還請公子憐惜憐惜塗嫣姐姐,給她一條生路吧!”點翠聲情並茂,淚流滿麵替塗嫣求情道。
“你走吧,我可以保證戚留章以後不再找你麻煩!以後天高蓋闊,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吧!”慕秋惜道。
“秋惜,我哪兒也不想去,我就想留在你身邊!”塗嫣淚光閃閃的看著他道。
慕秋惜神色黯然道:“沒這個必要啦,點翠,織錦送人!”
點翠,織錦知公子一向不會趕客,若是趕了,必是鐵了心了。隻得連哄帶勸,花大力氣帶走了又哭又鬧掙紮著不走的塗嫣。
見公子生氣,織錦沒有跟塗嫣多呆,隻留點翠將塗嫣送出去好遠。
“你到我家去吧!我爹我娘肯定能容得下你的!”點翠道。
“點翠妹妹,你待我真好!”塗嫣感激道。
點翠一路將塗嫣送回了自己家,將塗嫣托付給了父母親大人。
她讓塗嫣在自己房間住著,與自己一起將就一晚,熟悉環境,叫塗嫣不要拘束,以後就安心住下來。
林青申,張玉蓮對女兒點翠一向是有求必應,能滿足就滿足的。但這次塗嫣的到來,卻讓他倆愁雲滿鬢。
他倆觀塗嫣的著裝,打扮,說話,作派,都有一種自己家廟小養不了這尊大佛的感覺。但他倆卻不忍傷了閨女與人為善的心,隻得好好招待,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