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橘紅色的晚霞橫臥在遠處的空中,柔和絢麗,為鄉間山水裹上了層美麗紗裙。
蘇承忠嘴裏叼著煙袋鍋子, 皺著眉, 在入村必經的小道上來回踱步, 時不時的還向著遠處眺望幾眼,明顯在等人。
路過的村民蘇鐵牛笑著打招呼:“老書記, 又在等侄女呐!”
蘇承忠笑著應聲, 聽人提起侄女, 他滿是溝壑的臉上露出一個慈祥又驕傲的笑容,十裏八鄉的,誰不知他們蘇家出了個厲害的女娃娃。
蘇鐵牛不急著回去,便也停下來閑扯幾句, 聊聊地裏的早稻什麼時候開始收拾,又聊聊大柱家家閨女家人要了八十塊彩禮等等, 全是村裏頭的八卦話題。
臨走的時候, 還不忘提醒:“老書記, 蘇西那丫頭不是前天才打的電話嗎?我聽說坐火車要四五天咧, 您哪用的著現在就等啊, 不知道的還以為您等閨女呢。”
蘇承忠也沒有解釋孩子們是開車回來的,隻是笑道:“可不就是老閨女嗎,一年多沒見了,那孩子都結婚了!”
這事蘇鐵牛還真不知道,不是蘇家有意隱瞞, 隻是沒有刻意宣揚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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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走了,蹲在一旁的石頭上,從後腰處將煙杆子抽了出來, 跟老書記借了個火,開始吧嗒吧嗒的抽了起來。
隻是他用的煙絲是最便宜的,蘇承忠這幾年抽的煙絲,都是蘇西他們寄回來的好東西。
蘇鐵牛抽了幾口煙,透過彌漫的煙霧看著遠處的稻田,好奇道:“蘇西這丫頭都結婚了,我咋記得她還在念書咧?”
村民們消息閉塞,大學停課的消息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畢竟村裏除了蘇家出了三個大學生,旁的還真沒有,天天忙著填飽肚子,已經耗費了他們所有的精力,哪有閑工夫注意旁的。
蘇承忠也站累了,一屁股坐到蘇鐵牛身旁:“去年就畢業了,研究生都畢業了!”
“研究生是啥?蘇西那丫頭不是大學生嗎?”
聽到這話,蘇承忠又咧開嘴笑,腰杆都挺直了:“比大學生還厲害咧,大學生再往上頭念就是那研究生!”
蘇鐵牛這下是真的吃驚了,他都沒聽過還有研究生,老以為大學生已經是最厲害的,他用著無比羨慕的語氣道:“哎喲,蘇西這丫頭厲害啊,咱們老蘇家真是祖墳冒青煙了!這咋聽著比蘇東還厲害咧?”
蘇承忠就喜歡聽人誇他家孩子,哈哈大笑:“蘇東那孩子也是研究生,他們都是好孩子!”
蘇鐵牛頓時肅然起敬,想著過幾天去老丈人村裏,他可要好生吹吹牛,他們村可是出了比大學生還厲害的研究生咧。
還是倆,嘖嘖嘖,逼大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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羨慕了好一陣子,蘇鐵牛才咂嘴道:“蘇西對象是幹啥的?我們老蘇家的姑奶奶這麼厲害,那對象也得要頂頂好的才能配得上。”
提起侄女婿,蘇承忠就有些不得勁。
蘇西雖說是弟弟家的閨女,但是弟弟兩口子一心報效祖國,兩個孩子基本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長大的,尤其兩家就得這麼一個小嬌嬌。
他跟家裏的臭小子們都是愛的不行,每次去街上,都會給小姑娘帶好吃的,好玩的,可以說是捧在手心裏寵大的。
誰能想,小閨女才20歲,就被外頭的臭男人給扒拉走了。
想到這裏,蘇承忠臉色也就拉了下來,煙袋鍋子在旁邊的石頭上敲了敲,隻是看著遠方,不高興回話。
蘇鐵牛沒等到老書記的回話,扭頭看過去,不想就對上老書記拉的老長的臉,心裏頓時一個咯噔:“咋咋啦?蘇西女婿不好?”
不會吧?咱們蘇家姑奶奶多優秀,咋也不能找個二流子啊,蘇鐵牛被自己腦補嚇的一個激靈,不不能吧?
蘇承忠白了這個憨貨一眼:“想啥亂七八糟的呢,侄女婿是個軍官,要是不好,我那倆侄兒能同意?”
蘇鐵牛大鬆口氣,嘿嘿笑的露出一口黃牙:“那您做什麼拉著個臉,我這能不瞎想嘛!”
蘇承忠懶得搭理他,他能說,他是覺得侄女嫁的太早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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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書記,我咋覺得有啥東西往這邊滾咧?”也不知過了多久,蘇鐵牛起身收拾好煙袋鍋子,就看到遠處有一大團黑影子真往自己這個方向而來,唬的他眯眼使勁往那方向看。
蘇承忠一聽這話,立馬跟著站了起來,定睛一看,果然,路的前方,有什麼東西在往這邊快速而來。
黑影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逐漸在兩人眼前露出了全貌,蘇鐵牛磕巴道:“咋咋看著像小汽車?”
蘇承忠也看到了,煙也不抽了,拎著煙袋激動的就向前迎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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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坐在副駕駛的蘇西也看到了站在路口的大伯,她眼圈一紅,拍著謝臻的手臂,興奮道:“前頭停一下,是我大伯,他肯定是在等咱們。”
謝臻自然也看到了村口的身影,他握住方向盤的手下意識的一緊,突然就有些緊張起來。
不過,內心雖然緊張,卻不影響他的車技,很快,車便穩穩的停在了大伯的不遠處。
車剛挺下,蘇西就已經打開車門跳了下來,歡快的向蘇承忠跑了過去,然後在老爺子歡喜的表情裏,一個虎撲,就抱住了他胳膊,高興的直蹦躂,猶如還是十幾歲那時一般模樣,撒嬌道:“大伯,我回來啦,我想您了!”
“哎哎哎!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蘇承忠鼻頭發酸,滿是老繭的大手摸了摸侄女毛茸茸的小腦袋,老閨女真回來了,老爺子笑的一本滿足。
這時謝臻也從車上下來,他今日依然穿著一身軍裝,身高腿長、眉眼堅毅,他走到蘇西身旁,神情恭敬:“大伯!我是西西的丈夫,謝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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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聲音堅定有力,將蘇承忠的注意力從侄女身上轉移到了眼前的小夥子身上,他抬頭眯眼打量這個新出爐的侄女婿。
半晌,在謝臻手心已經開始冒汗的時候,才大發慈悲的給了個笑:“不錯!”
是很不錯,這小子一看就不是那繡花枕頭,侄女眼光不錯。
謝臻聽得這話,神情一鬆,被老丈人審視的感覺,他是體會到了,他還真怕這老爺子來一句‘你配不上我侄女,我不同意。’
雖說這是大伯,不是爹,但是在媳婦心中,跟爹也差不多了!
能得他老人家一句不錯,他已經很滿足。
蘇西被男人如臨大敵的模樣逗笑,解圍道:“大伯,您在這裏是等我們的嗎?”
話音剛落,旁邊已經回神的蘇鐵牛就接話了,他有些興奮:“可不是嘛,昨天晚上我就瞅到老書記在這轉悠了,我還想著,你們坐車回來,咋說也要四五天,沒想到居然是開小汽車回來了,哎呀,我們蘇家姑奶奶出息啦”
陳湘雲他們剛從後座上出來,就聽到鐵牛這話,老太太笑罵:“鐵牛,可不興瞎說!這車可不是西西的,是他們朋友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