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麼說, 阿洛眼前卻再次出現一點亮光,小小的螢火蟲在空中懸停,昭示著某人的口不對心。

跟著螢火蟲走了十幾分鍾, 阿洛順利來到宅子門口,這裏空無一人, 之前那些人應該還沒出來。

沒等多久, 宅子裏便傳來一連串紛亂的腳步聲, 一行人走了出來。

眾人的形容都很狼狽,似乎剛剛經過一場大戰,白央央跟那位傅家的繼承人互相攙扶在一起,看起來是人群裏狀態最好的,其他幾位中老年人臉色煞白,好像一下子老了許多歲。

瞧見大門外的阿洛,白央央眼前一亮, 高興道:“小師姐!”

他們這些人跟在阿洛身後進了宅子,可沒走一會兒, 他們就陷入了幻境中,幻境內到處都是厲鬼, 宅子裏的花朵、藤蔓、一磚一瓦, 都能化為殺人的利器,眾人各展手段才保住性命。

就在眾人將要堅持不住時,幻境卻突然消失,所有的厲鬼和攻擊也一瞬間煙消雲散,一行人心中驚疑不定, 卻也連忙趁機逃了出來。

白央央:“我就說是我小師姐解決了鬼王,你們還不信!我小師姐可厲害了好嗎!”

阿洛沒承認也沒否認,但那平和自然的態度, 一看就很有世外高人的超脫範兒。

傅君庭走到阿洛麵前,舉起手道:“白小姐,多謝你救了我們。不知宅子裏到底發生了什麼,可否為我等解惑?”

阿洛垂眼瞧了下他伸出來的手,正準備和他禮貌握一下,掌心卻微微一痛,像被螞蟻叮了下似得。

“……”她無言了一瞬,抬頭看向傅君庭,道:“我也正要告訴你,不過在此之前,你得找人過來把路上那些牌樓都拆了。”

傅君庭眉心微蹙,有些不解:“那些牌樓有問題嗎?”

阿洛點點頭,嗯了一聲,並不多言。

傅君庭是個很有修養的人,盡管感到疑惑,但他還是聽從阿洛所言,打電話叫人來推掉那些牌樓。

一共十一座牌樓,將傅言禮禁錮在這裏一千年。

推倒這些牌樓用去了大半天時間,直到黃昏才全部清理完畢。其它幾位天師身體不適,全都先行離開了。

等待期間,傅君庭也向阿洛訴說了這個老宅的故事。

傅家老宅存在千年,這事整個傅家都知道,傅家祖上有家訓,要求子孫們不得在老宅居住,每百年都必須翻修一遍宅院,在外麵加一座牌樓,每年都要領著全家人在宅子外祭拜。

家族有傳言說,那宅子裏供奉著祖宗,保佑他們傅家興旺昌盛。

又一次百年來臨,輪到傅君庭負責這次的翻修事宜,他早就聽說宅子裏有祖宗,於是請大師過來看風水,怕驚擾到了祖宗安眠。

“裏麵的確有東西,不過不是祖宗,是一隻被鎮壓了千年的鬼王。”

最後一座牌樓倒塌,阿洛遙望著山下的湖泊,金橙的夕陽撒在湖麵上,鋪了一池融融碎金。

她語調平靜地將傅言禮的故事講述出來,沒有一字隱瞞,也沒有一分誇大。

傅君庭何等心性,竟然聽得怔愣,久久都回不過神來。

“牌樓倒塌,封印和功德轉嫁便斷了,你後悔嗎?”最後,阿洛這樣問他。

傅君庭沉默了許久,方才緩緩搖頭,沉聲說道:“不,我隻後悔沒有早一點知道這件事,傅家不需要用傷害他人的代價來綿延昌盛,我感到很抱歉,很愧疚……我,”這個二十多歲、生來就受到頂尖教育,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竟然隱約紅了眼眶,“那位先人,他還在嗎?”

阿洛靜靜回視他,她觀人能力很強,能看出傅君庭是真心還是假意。他是個光明磊落的男人,這樣一個人,不屑於故作姿態。

“他還在。”她言簡意賅道。

傅君庭豁然鬆了一口氣,他道:“我知道現在說這些都晚了,畢竟我們是既得利益者,好處都已經拿到,再說什麼都顯得惺惺作態。”他停頓了一秒,“但我還是想鄭重地,向那位先人道歉,若他怨憤難消,我願意付出應有的代價。”

說著,這個大男人先是向阿洛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隨即走到宅子大門前,朝著門內的方向,恭恭敬敬地跪了下來,用力地磕了九個響頭,姿態間充滿了虔誠懺悔。

磕完,他的腦門都破了,滲出血來。

阿洛在一旁看著,不發一語。她感覺掌心鬆鬆握著的小人正在輕輕顫抖,發出溫暖的熱度。

白央央早被這個淒慘的故事給震撼到了,整個人在一邊風中淩亂。

傅君庭站起身,他神色凝重,眉宇間染上了愁苦之色。祖先沒有怪罪他,可往後的日子裏,他應該都不會原諒自己了。

三人步行下山,傅君庭沉默寡言、魂不守舍,白央央拉著阿洛問她幻境裏的細節。

到了山下,傅君庭安排車送她們回市區,阿洛出聲道:“在火車站把我放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