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他們似乎都被我的大聲怒吼給嚇住了,我的假母親和假二姑都用滿是淚珠的雙眼看著我,但我所有的表情都是在讓她們滾。她們彼此對視後,悲傷而又無力的往外走去,我的假母親這時還哭出聲音來。這個假護士狐疑的看了看她們,又看了看我,這才狐疑地跟著走出去。
然後我就開始聽到門外有人,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和哼哼唧唧的抽泣聲交織在一起。
“他醒來以後就是這個樣子的麼?”年輕的假護士嚴肅地問道。
“他醒來以後,就開始說胡話。他先問他是死去多年的爸爸在哪裏?他說他死去的爸爸來找他了。他還說他在做夢,我和他二姑都是假的,等會兒他就會去別的地方。他還自己拔了氧氣管,自己拔了針頭,還自己打自己,讓我們滾。我想靠近他,還被他踢倒在地。醫生,你說我要怎麼辦,我要怎麼辦啊?”
我的假母親說這段話的時候神情極為激動,甚至我都能聽出她是在邊哭邊說,她的每一個字都傳到了我的耳朵裏。我真的好煩好煩!做夢醒不過來也就罷了,還要在我的夢裏出現一個,跟我那沒用的母親一模一樣的人。這是老天連死都不讓我死得痛快一點,還要讓我深受折磨。
不過護士並沒有直接回答我那假母親,這時我那假母親看起來已經不像是一個正常人。假護士是反向我的假二姑道:“她說的是真的麼?”
很明顯,我的假二姑雖然也在哭,但看起來比我的假母親正常多了。她回答道:“醫生,我二嫂說的都是真的。一定要想辦法救救我這侄子。他剛剛給自己拔針頭的時候,帶出了很多血。”
“我知道了,謝謝你們。你們去旁邊坐著休息一下,我這就去找主管。”
……
隨後,我又聽到了門外那兩個假女人的哭聲。
這一切都是那麼真實。看了看自己兩個手背上的針眼,血流了很多,還腫了起來,我碰了一下,哇,真疼。我已經開始絕望,我是真的要死了嗎?我怎麼總是醒不過來呀,我要怎麼辦?
當我無比絕望的時候,門外走進來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四十二三歲的大叔。
看到他,我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又來人,真煩。”
這個時候,我的假母親和假二姑似乎都有很多問題要向醫生請教,但醫生示意她們不要說話。
那個大叔麵帶微笑的走向我,並坐到了我對麵的空床上。這又是一個活靈活現、無比逼真的假人,我的內心再次絕望,我是不是真的醒不過來了?
就在這時候,這假人用溫和的聲音問我:“小兄弟,我可以坐這裏嗎?”
他的溫和引得我橫眉冷對,我沒好氣的說道:“你這個假人!我才不是你的小兄弟。而且你坐都坐下了,還問我幹嘛?”
麵對我的冷言冷語,這個假人不怒反笑,對我說道:“那我先謝謝你允許我坐這裏咯。”
“不客氣。”雖然我酷酷地回答道,但我心裏對他還是滿滿地提防,鬼知道這個家夥要來這裏幹嘛。
“你是不是覺得我跟她們一樣,都是壞人?”
我本能地點了點頭,然後回答道:“你是不是壞人我不知道,但她們兩個都是假人。你們都是假人,你們都在我的夢裏,等我夢醒的時候你們就不在了。”
反正我也醒不過來,因此我在說話的時候反而感覺中氣十足。
“那是不是你現實裏特別恨她們,覺得她們特別壞?”
“我覺得現實裏她們兩個都不壞,但在這裏我都煩她們兩個。在現實中,我那沒用的母親有了小崽子以後,就對我不管不顧,默認那糟老頭子虐待我。如果不是我母親對我不管不顧,倪大奎那個糟老頭子就不可能這麼打我。所以我恨她,有時甚至比恨倪大奎還要恨。在現實裏,二姑是對我最好的人,我做夢以後其實挺想她的,但我夢裏的都是假人。所以剛剛被我趕走的那個根本不是我二姑。我最恨的人是倪大奎這個糟老頭子和他的四個狗崽子,這幾個人當中,我最恨的又是倪大奎那沒家教的女兒,每次都是她帶著另外三個狗崽子欺負我,冤枉我,打我,往我書包裏拉屎撒尿。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冤枉我,我不會挨打,也不會在這個夢裏總是醒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