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密密麻麻的咒文嗖嗖亮起暗紅色,眾人聽到了腳下碎裂的聲音。

接著,紅光從地表疾速升起,形成銳利的絲線,淩空交錯。

這是鬼族最狠的暗殺術——若被劃了脖子,是會立刻身首分離的。

若陀不願解開她的封印,她沒有辦法,隻好淩空拋出靈玉,“這枚靈玉是天空島鎮守之物,我試試能不能消解這些咒術,你們向後退開!”

她驅動其中蘊藏的天空島神力,還真的成功消解掉了麵前凶戾的殺咒。

石室外的空染聽到後,臉上忽的飄過詭異的笑:“沒想到,她如此大意,現在就急著拿出浮光靈玉麼?”他收去手底的藤蔓,放開了公子,“本還想拿你要挾她,現在看來,已經沒這個必要了。”

突然間,石室的門被巨大的力量爆破,隻聽到公子一聲驚呼,“晚晚,小心!”

她還沒看清發生什麼,大片淩厲的風力從石門那個方向洶湧過來,如俯衝的巨鳥張開的黑色羽翼。

此時公子已經衝了進來把她抱開,但那枚受元素力托舉漂浮在上空的靈玉,突然被一股強勁的力量吸走。

在晚星蘿看清的時候,漫天元素力已經塵埃落定,那枚靈玉穩穩地落入麵前那個少年手中。

望著眾人震驚的神色,“是你——”

空染大笑起來,那雙笑起來如月牙般的眼睛,頃刻間浮現出鮮紅如血的光采。

“晚星蘿,你想知道我是誰麼?”

她凝視著空染的眼睛,沒有表情:“不想。”

“……”

她隱秘地笑了笑,眼裏湧動著紛飛的風雪,“如果你是天空島的神,請你好好看看手裏的東西。”

空染神情一頓,低頭,掌心赫然鮮血飛濺。他震驚地看到,那塊原本光滑的靈玉不知何時生出了鋒利而細長的尖刺,狀如海膽,直接刺穿了他的手掌。

原來,那並非浮光秘境的靈玉,而是天空島另一種蘊藏神力的石頭。

竟然隻是她為了將幕後之人引出來的雕蟲小技!

空染瘋了似的要把嵌在手掌中的石頭拿出來,盡管鮮血如注,卻無論如何都拔不出。

“沒關係,我來幫你。”晚星蘿蘭指輕扣,口中默念咒語,刺在空染掌心的石塊突然猛地碎裂,他的整隻手頓時變得血肉模糊。

“這是我替公子還給你的,”她仰起臉看著空染,臉上是乖戾的笑,“我嘛,一向不太記仇。但如果有誰敢欺負我愛的人,那麼,我將睚眥必報。”

“呃啊……”不知是因為極度的恨還是急劇的疼,空染彎著身子緊緊捂住手,臉上的笑容扭曲得十分可怕,“晚星蘿,你早就知道?!”

她點點頭,當然知道。

是從什麼時候察覺到公子不對勁的,大概就是空染對他下咒的那天。

在澡房裏,她看到公子手腕受傷了,而在她離開飯桌前,她記得是空染和公子在一起。

也許在她返回來發現房門緊閉,公子說什麼都不讓她進去的時候,她就已經起疑了。

晚星蘿信手拿出雪月礦,照在空染身上,晶礦裏,什麼都沒有。

是的,一片空白。

魈和公子詫異極了。關於空染的真身,他們想象過一萬種可能,唯獨沒有這一種。

晚星蘿走到空染麵前,想了想:“我該叫你什麼好呢?是叫你空染,還是晚星若,或者是……帝釋天大人?”

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無一不露出驚恐而震撼的神色。

晚星蘿想了想:“不過,叫那些也許都不夠準確,我該稱你為才對。”

空染的神色宛如碎裂的冰。

不錯,在帝釋天殺了晚星若之後,將她軀體內的暗子魂魄抽離出來,要再造一個暗子,不僅是為了瞞過天理,更是要為己所用。

在這一次給暗子造身體時,帝釋天沒有紮草人,也不想再用金蓮。

他用的是自己的一片影子。

以及,他本人的七情六欲。

“哈哈哈哈哈……”空染大笑不止,像是從剛剛那陣劇痛中緩了過來,他直直盯著晚星蘿的清透的眼睛,“我唯一失誤的地方,就是低估了你和那個人類。沒想到你竟早就猜出了我的身份,更沒想到,那個人類還真就不怕死……”

晚星蘿搖頭道:“你最大的失誤,在於對我的過去一無所知。”

空染默然。

——她自幼跟著帝釋天在梵蓮神殿,日常閑暇時,總愛觀察那位與她親近卻又高高在上的神明,又怎會不對他的喜怒哀樂了如指掌?

在空染出現不久後,身上所映射出與帝釋天性格特質完全一樣的東西時,晚星蘿就已經有所察覺了。

這就是所謂的,他是帝釋天的影子。

盡管在她麵前,他總是單純無辜溫潤少年的模樣。但很多東西,是裝不出來的。

“晚星蘿,你的確稍勝了幾籌。不過可惜啊,”空染的笑容如同迷霧,他朝她逼近,“你好像忘了兩件事,第一,石盒裏的巨弓在我手裏,這第二嘛……”

他未說完,手心飛快地生長出青黑色的荊棘藤蔓,在空中彌漫,又驟然聚攏。

晚星蘿聽到身後公子發出的一聲低喘,她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轉過身去扶住他,撕開他手腕上的繃帶,黑紅色的血瞬間噴出,她始料未及地被嚇得不知所措。

這個咒術……是鬼族最歹毒最難纏的藤殺咒。

“怎麼了,這就心疼了?果然隻有被碰到弱點,才能讓你動容,”空染手中的咒術停了停,側目而視,“晚星蘿,把浮光靈玉交出來,我給他解咒,巨弓也還給你,如何?”

晚星蘿一怔,捏著公子手腕的手依然不敢鬆開。她抬起頭看著空染,一字一頓道:“你休想。”

空染哈哈大笑,長發被風吹揚起來,如同散開的緞帶。

風中,他的眼眸垂落下來,用一種可悲的目光望著她懷裏滿身是血的公子,嘲笑道:“看到了嗎?在她眼裏,你的命,都比不上鍾離留下來的一件物品。”

公子知道空染是故意在用言語激她,可是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心神仍然忍不住微微顫抖。

晚星蘿低下頭,將下頜貼在他冰涼的額上,“對不起。不過……”

下一刻,她念了藤殺咒的咒語,在空染驚詫的目光下,公子手腕上那片漆青得發黑的毒咒順著晚星蘿的指尖,全渡進了她的身體裏。

“星蘿!”魈急得失聲驚叫。

“晚晚……”

“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