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我喜歡的,是你(1 / 3)

東宸國,承慶二十八年。

鳳秦國,萬和五年。十二月二十,離正月初一尚有十天。

冷寂的冬天,寒風帶來了竊竊私語,愈演愈烈,空氣都仿佛隨之升溫。傳言,鳳翔兵出奇招,已是順利攻下了北方一郡。山合之圍,哪怕是再堅固的堡壘,隻要攻破一角,很快便能將其全部攻陷。

人們紛紛猜測著,年內,鳳秦國的皇帝鳳翔是否能親兵攻下北方四郡。如果北方政局穩定,那鳳翔的兵力便會往南調,東宸國的江山則更是岌岌可危。明眼人都明白,若是東宸國想收複東都,目前尚有最後一次機會。是以,鳳秦國在東都各個城門,甚至是大街小巷子裏都加強了防範。時不時地,都能瞧見一隊黑衣氈帽鹿皮靴的鳳秦軍隊巡邏而過,嚴謹有序。

東都街頭,似乎又恢複了初初淪陷時緊張的氣氛,天下紛爭,無一日太平,百姓便無一日安生。人們拚命地往自己家中儲存糧食,雖是靠近過年時分,漸漸街上人也少了,米、糧、油、鹽因此而價格日益飛漲。

人心之浮動,處處都能感受到。

也許,唯一感覺不到劍拔弩張氣氛的地方,便是惜園了。

這裏,所有的人,每日都忙著張燈結彩、布置著左賢王的婚宴。適逢王府管家老家中有急事,他請了長假回去處理,也算是過年時探親。不過,這並不影響整個王府中井井有條的布置,管家在臨走之前已經全部安排妥當,底下的人,隻需一一照著做便是。

一連布置了半個多月,惜園之中,飛簷卷翹、寶瓦琉璃之上都懸掛了金環玉鐺。樹木花草之上觸目皆是紅緞錦綢,且處處都掛上了閃耀如星子般璀璨的明燈。路路紅毯鋪陳,且兩側是百種菊花擺放,競相盛開。到了晚上,更是重重宮苑燈火通明,好似銀河倒掛,灼灼生輝。連空氣裏都漂浮著氤氳溫熱的喜慶之氣。

怡園之中,則更是人來人往,格外熱鬧。

清幽漠然瞧著婢女小廝們將她的房間裝點一新。原本的燭台都換作了水晶玉璧燈,以珍珠為簾幕,鮫綃輕紗為帳幔,帳上繡滿了多子多福的吉祥圖案。幾床鴛鴦戲水的大紅錦被皆用紅線一一串起,已是準備好,擱在了長幾之上。細致到連窗戶紙都更換成了百年好合。

她知曉,其實鳳秦國的大婚本沒有這般複雜,這是鳳絕去一一仔細問了東宸國的習俗,又將鳳秦國的習俗相融其中,這才置辦得如此奢華。

隻是,隨著婚期一天天的近了,她的心卻是愈來愈慌亂,漸漸坐立不安。

因為至今,她還沒有尋到辦法支開鳳炎。而此前她曾私下問過鳳絕,聽他言下之意,雖是夜都那邊催著鳳炎回去述職、且一並主持大局。可是鳳炎之意,要等到大婚後才走。

如此一來,她更是難辦。

有關政局方麵的流言蜚語,她多多少少都聽到了些。

截止十二月二十八今日止,鳳翔已是攻下了北方四郡中最重要的二郡,而另外兩處城池已是危如累卵,不日便可攻破。

焦慮不安,她著急的是,不知軒轅無邪眼下是否被困在了北方,也不知他會不會有生命危險。而江書婉那邊,也不知進展如何,計劃又是否順利。眼看著,後天她就要回得月樓中待嫁,而支開鳳炎的事,她卻絲毫沒有辦妥。

窮途末路,即便是豪賭,今日她也隻能賭上一賭。

這晚,清幽坐在了床榻之上,瞧著婢女們將今日下午給她試過的鳳冠霞帔一一收拾好,放在了檀木大箱子中,準備後日一並送去得月樓中。

“哢”地一聲,當箱子終於合上,一應婢女忙完的時候,已近戌時。

“王妃,奴婢告退。王妃且早些歇息。”說著,她們躬身退下。

清幽待到她們走後,又將那檀木大箱子打開。

她怔怔瞧著那色彩豐饒的刺繡織金大紅喜服,久久凝立,一言不發。

大約隻有親王王妃的喜服,才能這般奢華罷,纏枝鑲花綴珠刺繡,邊緣盡繡鴛鴦石榴圖案,一層紅一層紫,好似彩虹雙色,格外妖嬈。鳳冠之上更是珠翠玉環錚錚,中間一對赤金鴛鴦左右合抱,光彩耀目。

瞧著瞧著,不知不覺已是晶瑩淚水溢滿眶。

戰況突變,無邪身陷北方,也不知能不能順利脫身,東宸國的江山在風雨中飄搖。此時此刻,她隻覺肩上承受的壓力仿佛是千金重擔,直壓得她喘不過起來。

師兄的死,東都的淪陷,仿佛曆曆在目。

並不克製,她一任那晶瑩的淚珠滑落,無聲無息綿濕衣衫,卻不知究竟是為那般。

此時此刻,她隻是想哭而已。

單純的,隻是想哭……

煥然一新、奢華的怡園之中,是金做籠,玉為梁,錦幔珠簾,吹拂得人的心事也是重重疊疊。屋外,弦月失色,亦不能照亮她心底莫名悲涼的心境。

偌大的王府中,人來人往,個個麵上皆是喜悅之色。可也隻有她心中明白,這喜慶的背後,原是一場陰謀。這美麗的鳳冠霞帔的背後,原是一場做戲罷了。

一切,都是假的。

“嗒嗒”兩記敲門聲在暗夜中響起,驟然敲碎了她的思緒。

她勉強振作精神,卻並沒有拭去淚水,隻是啞聲道:“進來。”

推門聲,很輕很輕。關門聲,亦是很輕很輕。

可進來之人,卻令人意想不到,是鳳炎。

依舊是一襲淡黃色的親王製服,雙肩盤龍。可不同的是,今晚他隻是將長發散散束在腰間,並未束冠,兩縷垂在胸前,更顯渾身的慵懶俊邪之意。他隻是那樣雲淡風輕的口吻,淡得聽不出任何喜怒的情緒,緩緩道:“聽說,你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