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秋歧,我愛人。”鄭克指了指身旁。
菲傭記得謝秋歧,她很驚訝:“謝先生不是……董事長的……”
鄭克對她的質疑有點不滿:“他現在是我愛人。以後這個家就是他做主,我媽以前在家裏什麼待遇他就是什麼待遇……”
謝秋歧咳了兩聲,提醒他別發瘋:“鄭克。”
鄭克露出一個委屈的眼神,不說話了。
謝秋歧不好在外人麵前讓他沒麵子,地下聲音來勸:“要不今晚就先到這裏吧?太晚了,人家聽你說了這麼久也很累,明天還要上班,不能影響明天工作。讓小姑娘先休息吧。”
菲傭出去後心裏不踏實。她聞到了鄭克身上的酒味,知道二少爺今晚是喝了酒的,她不確定鄭克今晚布置這麼多功課到底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的。這會兒去問鄭克肯定是得不到答案了,她就想偷個空隙去問謝秋歧。正巧謝秋歧出來要熱水,她小心翼翼湊上去——
“少夫人!”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謝秋歧立刻臉黑:“你們少爺開玩笑,別當真。”
菲傭本來單純想拍個馬屁,被他嚇得趕緊不作聲了。
謝秋歧沒好氣:“還有什麼事嗎?”
菲傭這才記起正題:“我……我怕少爺喝了酒,明天就不記得交代過工作了……”
謝秋歧明白了:“這樣吧,明天早上吃飯的時候你找機會再向他彙報一下,看他怎麼說。”
終於打發了菲傭,謝秋歧回房間就看到鄭克像條被凍壞的流浪狗,抱腿坐在壁爐邊上,捧著熱水杯小口小口地喝。他心裏軟得一塌糊塗,剛剛那點悶氣立刻被拋到九霄雲外。
“去床上睡,好不好?地上涼。”謝秋歧哄他。
鄭克其實已經躺過那張床:“太軟了,不舒服,躺上去要陷到裏麵一樣。”
他都不記得自己的床這麼軟,這兩年睡硬床睡慣了,不適應了。
謝秋歧就拿了被褥給他墊在身下,陪他坐在壁爐邊。鄭克喝了水,腦袋沒有那麼暈,他其實沒醉,一點啤酒還難不倒他,隻是找了個借口放鬆放鬆。
“想什麼呢?”謝秋歧摟著他,讓他把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鄭克低喃:“明明是我自己的家,我還要自報姓名,像個賊大半夜偷偷摸摸進來。”
“你自己要這時候來的,白天大大方方地進來不是也挺好?”
“就像衣錦還鄉嗎?那多沒意思。”
“別人巴不得呢。”
鄭克不屑地哼了一聲。爐火將他的臉淬成一麵銅像,少年的金色生命涅槃而生。
“我以前不明白奧拉為什麼會問那個值不值得的問題,現在輪到自己頭上才明白。”鄭克說:“用我爸媽和大哥的死亡,去換我自己的成長,值不值得?”
謝秋歧明白他要說什麼:“你是被迫的,這不一樣。”
鄭克搖頭:“那我也不想變成一個勵誌故事。我不想以後有人來問我,鄭克你是不是特別為自己感到驕傲?我還大言不慚地把我怎麼逆境翻盤、怎麼絕地反殺說成故事。有點卑鄙,他們永遠不明白我付出了多麼慘痛的代價,要他們失去雙親去換衣錦還鄉,他們願不願意?他們隻想聽一個美夢成真的故事,誰誰誰成功了、終於苦盡甘來、熬了多久熬出頭……”
……
“嗝……”
謝秋歧發出低沉的笑聲,將他的少年攬入懷裏。
“早點睡吧。我陪你。”
鄭克實在累得不行了,裹上被子就地躺了下去。
清晨菲傭進來叫起床,隻見一對戀人相擁擠在燒盡的壁爐邊睡得正沉。
年輕而善感的她看得鼻頭發酸。
相依為命,大概就是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