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話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修煉極早、用心極深的簡文深以為然。就像北狄特有的野獸猛獁象,因為長期生活在嚴寒中,所以有一身長長的毛以及厚重的皮。兩者能幫它們抵禦低溫保存熱量。
簡文自幼就走進江湖跟隨師父學習風水術,也算半個修行人。師父說他在修行上的天賦有限,很難成為翻手間移山平海戰力驚人的修士,但他在風水一道上很有前途。
簡文也不知道是不是師父為了騙他一心學風水術故意說的。不過簡文是真的挺喜歡風水這一道。所以他很少修煉,大多時間都在研究風水。同時他也會練習一下製作符咒,畢竟行走江湖保命還是很重要。
以前簡文行走在中原的山水之間,從沒想到自己會走現在這麼遠,遠到北狄。北狄在他看來就是窮山僻壤,沒有風水可言。但當他真正站在這片北方的土地上,心中卻另有一番滋味。
這次他是隨姬家北伐而離開中原,當初來人勸他北上就說明白了種種可能,再加上一路上也聽說了一些消息。簡文被姬家這番作為給震撼了。福佑千秋。恩澤後世,他想不到當今這個時代還有人真正願意做且去做了。哪怕是博取名聲,簡文也覺得讓人敬服,這博取名聲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點。
他拋開腦中的胡思亂想,蹲下抓起一把土仔細摩擦觀察。
這時身旁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簡文,看出什麼來了嗎?”
簡文轉頭看清來人,連忙站起來拍淨手中的土,一時有點局促。他沒想到以對方尊貴的身份還能記住自己一個小人物的名字。
姬原山見他有些緊張,笑了笑,蹲下也抓起一把土在手中摩擦觀察。
簡文叫道:“殿下。”
姬原山笑道:“簡文,我看不出這土有什麼講究,你給我講一講吧。”
簡文見姬原山隨和沒架子,當下也不再那麼拘束,於是蹲下道:“殿下,你看北狄的土和我們中原的土有什麼區別?”
姬原山道:“北狄的土更硬,水分很少,最主要的是靈氣稀薄甚至沒有。”
簡文點頭道:“對。北狄的土壤中養分很少,天生就不適合植物生長。相比於我們中原,這就隻是純粹的土。大地是萬物之根本,土壤不行,自然就荒涼。”
姬原山道:“還有這裏氣候的原因。溫度太低實在是不適合生存。”
簡文道:“殿下,這些隻是表象,其實裏麵大有文章。”
姬原山站起身來,道:“我們邊走邊說。”
簡文跟著姬原山走,兩人就在北地的寒風中聊起來了。
簡文道:“土壤和氣候不是關鍵。以如今北狄如此惡劣的條件,狄族尚能生存,隻是被限製了。”
姬原山道:“確實,狄人很頑強。”
簡文認真道:“症結在於風水。”
“風水?”
簡文點頭道:“是的,北狄的風水不行,留不住氣運。對於氣運,殿下應該很了解。”
姬原山道:“不能說很了解,隻是知道罷了。氣運一物,太過縹緲。於天下勢力來說,決定興衰成敗;於生靈個體來說,決定生命之路是否坎坷曲折。氣運還可聚集於山海河川,造就洞天福地。但我所了解,你們看一個地方的風水不就是看這個地方的氣運嗎?氣運盛則風水好。為什麼反過來說北狄風水不好而氣運弱?”
簡文肅然道:“其實是世人大多誤解了風水之意。風水又稱堪輿,堪指天道,輿指地道。既仰觀天象,俯察地理,探尋宇宙運行之道。北狄的風水不行,就像一個竹籃,水往籃中流卻又裝不住。沒有水,魚能掙紮跳動,但遲早要渴死。”
姬原山看著講起風水來就認真嚴肅的年輕風水師,道:“風水一道博大精深,是我認識太過淺薄了。”
簡文搖頭道:“殿下何出此言。風水與氣運之間,還因人因時因地而異。有些籃子不漏,但水不往裏麵流;有些籃子水往裏麵流,但存不住,比如北狄。兩者皆空蕩蕩。某些時候,倚仗氣運看風水也沒錯。”
“裝得住水就是個好籃子,”姬原山歎道:“但北狄留不住氣運啊。”
簡文道:“是的。沒有氣運,就算窮盡人力改變土壤和氣候,北狄終究還是會衰亡。一旦有了氣運,北狄逐漸昌盛,到時土壤和氣候就無關緊要了。”
姬原山問道:“那要怎麼補上這個籃子?”
簡文道:“我修為尚淺,目前隻知道最笨的將籃子的漏洞一個一個堵起來。”
姬原山放眼望去,眼前寬闊平坦,遠處群山連綿。北狄土地何其遼闊!
簡文也眺目遠望,感歎道:“這是改天換地,奪自然之造化啊。”
姬原山道:“據我所了解,你們風水師信鬼神敬天意。改造北狄助其凝聚氣運也算違背宇宙大道,你怕報應嗎?”
簡文笑道:“怕是怕,但有些事害怕也願意去做。此等壯舉對於我們風水師來說,就像殿下你們武人在修道上登高成聖。而且修道不也是逆天而行嗎?”
姬原山沉默,修道成聖的希望何其渺茫。凡間百姓讀書參加科舉考試,數百萬數千萬人中也隻有一個狀元。修道的人又何止百萬千萬,狀元代代都會有一個,但聖人卻不一定有。多少人修道,終究一生也隻是登堂入室。
他心中一動,突然想到身旁這個精通風水且比他小不了幾歲風華正茂的同輩人,可能這一生都要待在北狄了,在風雪中跋山涉水,遊曆在人煙荒蕪的深山老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