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這麵子豈不是比劍仙還大?”
姬原楓依舊嗬嗬笑,“你說呢?”
他拍去泥封,和薑呂、介子幹了一口。
三人並排坐在文寅閣的屋脊上,抬頭仰望那輪皎皎明月,難得圓滿。
“去那座芥子樓看看了嗎?”
薑呂笑道:“你也猜到這家夥的脾氣了吧?就因為和他同名,死活不去。連別人說那六十四座小天地都不想聽。”
姬原楓一臉如我所料,“同音而不同名,介子你也太小氣了吧。”
和那座新建的神州第一奇樓芥子樓同音的介子哼了一聲,“名字取得太好了,雲暝也要抄過去。還故意改了一個字。”
姬原楓笑著喝了口酒。
薑呂好不容易逮到機會,毫留情地奚落道:“嘖嘖,說這話都不會臉紅。”
介子反擊,“臉紅?你知道什麼是臉紅?”
姬原楓哈哈大笑。
介子道:“鬧出這麼大動靜,你也是為了那菩提果?”
姬原楓點了點頭。
介子又嘖嘖稱奇,“這動靜可不是一般大啊,除了你和金石還有誰?我想就你們兩個打不了這麼激烈。”
“韓宣之、柳東蒿、徐天狼、公孫牧羊。”
薑呂皺了皺眉,“韓宣之重出江湖了?那你還不得一直追著他殺。”
“他就沒退出過江湖,我也想追著他殺。”
介子道:“了不得,這麼多高手。難怪你沒搶到菩提果。”
薑呂對他這記補刀豎了個大拇指。
姬原楓淡淡道:“最後雲暝也來了。”
薑呂點點頭,“猜到了,在這裏也隻有雲暝能讓你無功而返。”
姬原楓忍不住道:“別裝了行嗎?你猜到個鬼,不知道還以為你多高深。”
三人聊了一宿,五壇金莖露也快喝完了,姬原楓也沒有真讓薑呂、介子兩人倒在這文寅閣屋頂。
東方紅霞一線逐漸放光明,三人默默看著朝陽初升。
“我這趟其實是來告別江湖的。”
氣氛開始有點低沉。
薑呂仰頭猛地灌完最後一口酒,“姬原楓,我知道你是姬家二皇子,是姬天渾的次子。”
姬原楓眼神恍惚,滿麵紅色朝霞,“要飯的,我沒想到你會是齊恒公。”
若身邊這人不是薑家血脈,就不會有齊恒公。即使身邊這人是薑家血脈,也可能不會有齊恒公。一個“會是”,包含兩個意外。
世事無常,世事巧合。一個個看似不可能偏偏湊在一起,之後就有了一個更大的不可能成為可能。
當兩人不僅是朋友,就要開始為各自姓氏所代表的家族思慮。諸侯無管製,兩權必相害。
薑呂仿佛在提起全身心氣,鼓足莫大勇氣。
“花開終有花落時。世間美好,皆要消散,幸運的是經曆。十年流亡,我沒有任何後悔和恨意。所以哪怕我告別了這個江湖,但這都是我一生珍貴的寶藏。姬原楓,我薑呂很高興認識你,很高興認識這個江湖。”
沐浴朝霞,介子和薑呂一起起身,“我亦很高興。”
別離總是蕭索。
姬原楓本來還想說這兩個人矯情做作,卻終究沒有開口。
他同樣站起良久,最後隻是揉了揉兩人的肩膀,道:“保重。”
薑呂、介子沒有說話,一人在姬原楓胸前錘了一拳,轉身離去。
這一轉身,瀟灑利落,果斷幹脆。
這一轉身,此後江湖再大,也無他們。
這一轉身,江湖少了朋友,廟堂多了對手。朋友和對手,還是同一人。
“別死了啊。”
薑呂的聲音遠遠傳來,他並沒有回頭。姬原楓在原地目送他至視野盡頭。
這座江湖,這些人。
有的在,有的不在。
不管在與不在,都因曾經在,而精彩。
朝陽無限好,因為它象征新的一天、新的開始。昨夜已成為過去,回首來處,盡皆美好。
雲都漸漸開始嶄新的一天,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姬原楓站在文寅閣屋頂,看著人流。最後他揉了揉胸口,低聲念叨了一句。
“還是這麼不肯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