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陽城以北,天空出現三道筆直的雲痕,並急速向南延伸。
一路破開雲海造就這奇異景象之一的符鬥喊道:“將軍,一路飛過來還沒休息,要不要停下恢複?”
自從王宮領命離都起,大將軍就拋下了大部隊帶著自己二人先行趕往樊陽。晝夜兼程,一路不停,將身法施展到了極致。可如此高負荷的速度下飛行這麼久,符鬥自身的真氣流轉都有所淩亂,力不所逮了。他相信,和他一同追隨並保護將軍的文祿,真氣流轉也已經開始吃力了。
元長雲握緊了雙拳,速度不減,“軍情緊急,刻不容緩。”
他已經晚來了三個月,若再慢上一分,預料不到前線將會變得怎麼樣。如果能提前三個月來鎮守樊陽城,局勢就不會有這麼糟糕了。
他,元長雲,天下四大名將之一,奉命前往樊陽城抵擋雲初大軍。
與此同時,樊陽城東北數千裏外,一道身影忽閃忽現。上一刻他還在驛道小路上,下一刻就出現在深山野林中。如果恰巧有行人經過,也隻能感受到一陣風刮過,修為稍微高一點的修士則能勉強捕捉到一抹黑色。這道身影每次出現又消失後,原地都留下一簇霜雪慢慢融化。
他叫烏騅,皇族特使,奉命亦是趕往那座樊陽城。
樊陽城依天險而建,如同一座山峰拔地而起,內外兩層城牆可抵擋劍仙傾力出劍。它是熊國東南第一雄城,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任何兵種在此都難以發揮真正戰力,因此樊陽城又被稱為虎牢關。
過了樊陽城,之後便是遼闊平原,適合騎軍馳騁。而從樊陽城向南四百裏,是天河。熊國和雲初國在此隔江相望。雲初國若要攻占熊國,先要渡過三千裏水勢浩渺的天河,再跨過有虎牢關之稱的雄城。早有兵法家斷言,打下樊陽一城就要舉半國之力,而如此大規模軍隊渡過天河又難如登天。因此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雲初國和熊國也是最不可能爆發戰爭的兩國。
但三個月前,城頭哨兵的一聲警報打破了世人的認知。
那一日,巡邏士兵站在城頭南望,遠處視野盡頭先是出現一道黑線,然後慢慢鋪展開來如同一片浪潮淹沒海岸。猩紅的雲字王旗迎風飄展,窒息感像一隻無形的手抓住了這名哨兵的心髒。他駐守樊陽城以來,甚至是從軍以來,第一次見到數量如此多的兵馬。他至死都沒想明白,雲初國的軍隊是如何渡過天河,仿佛從天而降的。
從那一日起,雲初國對熊國的戰爭浩浩蕩蕩拉開序幕。
雲初軍自第一日進攻起,就沒有任何曲折迂回,直接正麵相碰,如同兩人打鬥,拳頭對拳頭地肉搏。熊國雖然措手不及,但倚仗樊陽城的天險,依舊是將雲初大軍拒之門外。
三個月來,雲初軍犧牲慘烈,但攻勢依舊不減,正麵直攻,領將仿佛是想靠人海戰術拿下這座有虎牢關之稱的第一重城。
每天都有成千上萬條性命犧牲,大多還是身穿灰色鎧甲的雲初兵,但他們一方好像看不見。一天當中,雲初往往攻城兩三次,一次持續兩三個時辰。有時候是清晨攻城,有時候是中午,有時候是半夜。
這種攻城方式持續了三個月,直到雲字王旗插上熊國土地三個月後的一天。
這一天清晨,雲初主將武驍下令全軍後退五十裏安營紮寨。
當軍令由上而下執行完畢後,雲初前線總指揮大將軍武驍、五大統領、十二校尉及軍中無官職散人楊祿兵齊聚帥帳。
除武驍和楊祿兵外,其餘人皆身披盔甲,散發著肅殺冷冽的氣息。但武驍一身樸素的黑衣坐在首位,身姿挺撥,不怒自威,氣勢壓過了所有人。
武驍道:“已得到準確消息,熊國派元長雲來鎮守樊陽城,今日便會到。”
步兵統領關縛蛟皺眉問道:“大將軍,元長雲帶了多少兵馬?”
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一個元長雲已經能抵千軍萬馬。
武驍指骨輕扣案牘,“他隻帶了兩人先趕來,大部隊在後麵,具體有多少人還不知道。”
眾將皆沉吟不語,雄城加名將,這仗將更加難打。
武驍歎了口氣,“可惜這三個月來的努力恐怕要白費了。”
語氣雖然惋惜,但他眼神平靜,也不見得有多少遺憾。
騎軍都統聶驚欒道:“我依舊堅持的我觀點。先繞開樊陽城,熊國多是平原,最適合我雲初鐵騎軍馳騁。再加上戰車,大軍可一路橫掃直接攻占大熊。到時候再轉過頭來圍攻樊陽,使其孤立無援,必能輕而易舉拿下。”
戰車軍統領風少閑點頭道:“我同意聶驚欒的戰術。攻打樊陽城是攻打熊國最艱難的一戰,如今又加上元長雲。如果執意先打下樊陽,之後攻占熊國,戰線拉長,恐怕力不所逮。我軍能渡過天河是對方最大的意外,繞過樊陽打熊國,還可不斷積蓄力量,最後在樊陽給予致命一擊。”
早在雲初大軍渡過天河攻打熊國之前,軍隊中樞內部在雲都就有過一番爭吵。以領侍衛內大臣、掌欒儀衛事大臣以及騎兵統領聶驚欒、戰車軍統領風少閑等人為首的一眾武將認為,既然有辦法能悄無聲息地使大軍渡過天河,那就沒必要死攻樊陽城,繞開樊陽,先取大熊。
而禁內中領軍、中壘將軍、殿前太尉大臣及步兵統領關縛蛟等一眾人則堅持先打樊陽,再一步步攻占熊國。
兩派在小朝會上吵得不可開交。最後大將軍武驍一錘定音,先打樊陽。
聶驚欒、風少閑一派雖然不支持先打樊陽,但決議已定,他們也堅決服從。況且按照大將軍原本的戰略,半年之內就能拿下有虎牢關之稱的樊陽城。
可惜如今一個元長雲來了。
武驍點了點頭道:“說得都有道理,你們可以堅持你們的觀點。”
眾將一聽,立馬明白其意,先打樊陽。他們早就知道大將軍說話的特點,最講道理,也是最不講道理。
“況且”,武驍嘴角微揚淡淡一笑,剛毅的臉龐充滿自信,“和當世名將對壘,難道你們不想將他打敗?”
眾將隻覺得胸中豪情激蕩,熱血上湧。
夕陽、戰馬、王旗、烈酒、壯歌、豪刀……
男兒縱橫沙場半生,千軍萬馬待命,當世名將齊聚,萬眾矚目,一戰名垂千古。
向往的不就是這一刻?
自古名將如美人,不使人間見白頭。
秦國林淵日落西山,齊國王芝虎避世隱居,時不待我,與元長雲一戰,或許是和天下名將唯一對壘的機會。
看著眾人的眼神,武驍滿意地點了點頭。
突然,賬外士兵進賬急報:“稟告將軍,熊國元長雲求見。”
眾人麵麵相覷,剛還在期待與元長雲的一戰,沒想到這麼快就見麵了,還是他自己上門。
武驍目光一凝,“帶了幾個人?”
“回將軍,未帶隨從,隻有一人。”
武驍也沒想到元長雲來到樊陽後,會先獨闖敵營。
他抬手示意交頭接耳的眾人安靜,“傳。”
沒過一會兒,一名男子拉開帳門走進。他一身白衣,劍眉星目,麵容俊朗,氣質儒雅溫和,初看之下不像一名久經沙場的名將,更像一位文靜儒雅的讀書人。他給人的感覺就如冬日的陽光,明媚卻不暖人,淡漠且毫無溫度。
十幾雙眼睛一齊刺向這男子,他泰然自若。
來者自然就是元長雲。
他抱拳道:“武驍將軍,幸會了。”
武驍一笑:“想不到元將軍千裏迢迢趕來不進樊陽,反而先到我這裏。”
兩大名將相遇,如果說元長雲是一把收鞘之刀,而武驍就是一把出鞘的刀,還帶著一絲邪氣。通常久經沙場的名將身上都會有一股鐵血肅殺之氣,而兩人身上卻感覺不到。
元長雲直接道:“我並不想第一次和武將軍見麵就在沙場之上。”
武驍道:“兩軍交戰,主將以身涉險,元將軍就不怕我將你扣下?”
元長雲道:“在做諸位都是當世名將,我研究過各位曆來參與過的戰爭,兵法且不說,行軍打仗都有一個特點。”
武驍好奇道:“哦?什麼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