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懷抱著的姑娘語氣誠懇認真,簡簡單單幾個字,差點把老太太的眼淚說得掉落出來。
她拍著徐頌寧的後背:“你個嘴甜的小滑頭”
徐頌寧這輩子能被說“滑頭”的時候和場合不多,也唯有老太太懷裏,能撈到這麼一聲嗔怪愛憐的稱呼。
霍修玉見了祖孫倆這樣子,無奈一笑:“我就說老祖宗見了阿懷,一定舍不得鬆開,剛才就該把茶給阿懷喝了,這會子就能天長日久地被老祖宗摟著,也不用喝口茶先潤潤喉嚨啦——”
一句話說來,滿座人都笑出聲,捧茶的,遞帕子,湊成一團,圍坐著說話。
“今日既不是三朝回門,也不是什麼特別的大日子,適才前頭通傳阿懷你來,可把我們嚇壞了,還以為是受了什麼委屈。”
霍修玉把茶水遞過來,她適才已經跟宋景曄通過眼神,曉得徐頌寧在薛家過得還算不錯,故而這會子暗示她自己把話說出來,安老太君的心。
徐頌寧是玲瓏剔透的人,登時明白,溫和地垂首:“不是的…入宮去拜見皇後與貴妃,回來時候還早,侯爺說,後日便忙起來了,趁今日無事,陪我來探望老祖宗與舅舅、舅母們。”
“哧——”
霍修玉掩唇笑出聲來,指著徐頌寧道:“老祖宗看看她,這才嫁過去幾天,便向著人說話了。”
二舅母宋景曄也難得風趣,拍了下她:“你把阿懷臉都說紅了——什麼幾天,攏共也才十來個時辰罷了。”
滿座都笑起來,老太君牽著徐頌寧的手不肯鬆,一邊笑著,一邊又說:“向著人說話,就是滿意了,我們阿懷能找到個喜歡的、滿意的就好,那是個好孩子,好孩子呢。”
前頭薛愈也正跟沈宴兄弟兩個說著話。
如今外甥女已經嫁過去,再刁難難免顯得苛刻,沈宴態度也客氣些:“怎麼想著回來,是不是阿懷有什麼做的不對的地方?若有,說出來,我們到底是她長輩,自當管教的。”
“阿懷…她很好的。”
薛愈從未聽過人這樣叫徐頌寧,徐家的人都叫她一聲大丫頭的。
阿懷——
他重複著這念法聲調,溫和地置身兩位舅舅間:“明日是三朝回門,後日便又要忙碌公務,擔憂一時半刻抽不出身陪阿懷來拜見長輩,故而冒昧來拜訪的。”
沈宴:……
他叫阿懷叫得倒是順口。
另一邊的二舅沈寄輕咳一聲:“你有這份心是很好的,我們也想著,待過了這陣時日,去你們府上看看,阿懷到底年輕,若有什麼事情處理不好,她兩個舅母到底也管著我們這樣一個家,許多事情見了麵也好詳細問問。”
“這是自然的。”
薛愈溫文爾雅地點頭,外頭叱吒風雲的定安侯此刻實在是個很妥帖的小輩,一字一句言辭清晰恭謹:“我公務繁忙,也總擔憂阿懷她在家中無聊,若兩位舅母無事,能時常去府上閑坐,是再好不過的。”
倒是個很好的,挑不出錯來的年輕人。
她大舅她二舅對視一眼,各自點了點頭,算是滿意。
卻又覺得,小夫妻新婚燕爾,此刻自然是好聽的話堆砌著,就如……
就比如阿懷她母親。
他們從前那個鮮妍溫柔驕傲的小妹,最後不也還是摧折在了,那個曾對著他們的父親信誓旦旦的人手裏,凋謝在了,那個看著煊赫的公爵府中。
阿懷又那麼像她的母親。
兩個人都有那麼一瞬的沉默,最後各自輕輕地,歎一口氣。
“好了,去後頭吧,既然來了,中午留下吃頓飯吧。”
後頭已經吩咐擺上了膳食,老太君拉著徐頌寧的手聽她說侯府裏的擺設,她低著頭溫和地笑:“我過兩日在府裏支一桌小宴,請老祖宗去坐一坐好不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