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腳要不要緊?”夏晟卿看著她的傷處,不由得皺眉起來,“怪我沒攔著公主去,這幾日轉寒了,若沒養好扭傷,冬日裏碰上雨水天怕是要疼的。”
夏子衿見他這般在意自己,心頭也是微暖起來,這四方天地之中,又有多少難能可貴的心意,她是明聖帝的嫡親血脈,卻也享不到一絲一毫的父女真情,她扭傷腳踝,明聖帝甚至也隻關心她究竟是否私闖禁地。
“不打緊的,本公主哪有這樣嬌貴,太醫開了方子,敷些白玉散,約莫過上十天半月便好了。”
“公主此言差矣,那白玉散雖好,卻止疼不化淤,治標不治本。”夏晟卿從懷裏拿出揣著的包裹,掀開包在外頭的布,露出了一個青釉方形瓷盒。
“這是我自個兒做的藥膏,用雞血藤和半枝蓮搗爛研磨,又加進接骨草與土牛膝等幾味輔佐,用來治扭傷是最好不過。”
夏子衿微微詫異,未曾想過夏晟卿竟還是藥中好手,她接過那瓷盒,開蓋一聞,一股濃鬱的藥香撲鼻而來,不似旁的藥膏那般刺鼻,卻帶著幾分清冽的冷香,向來在味道上也下了好一番功夫。
“公主,小葵瞧著這藥膏比皇上賜的還要好呢!夏總管心思可真巧!”
夏子衿淺淺一笑,唇角的梨渦陷入臉龐裏去。
“謝謝你,晟卿。”
夏晟卿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偏過頭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他隻覺公主的聲音很是好聽,尤其是叫自己的名字的時候,似三月春風般撫動人心。
“公主且坐著,我替公主上藥,傷處裹得這樣層層疊疊,悶壞了便更是不好。”
夏晟卿扶著夏子衿坐下,小心地將繡鞋拿下,將裹得粽子一般的紗布層層拆下,露出塞雪的肌膚,隻是腳踝處通紅高腫,破壞了這瑩白之美。
“公主記著一日擦三回,像這樣細細揉搓,吸收得更快些。”
他用中指指腹沾著瓷盒裏的膏體擦拭在夏子衿的紅腫處,再以揉搓打圈的手法按摩,力度輕重適中,手法頗為熟練。
夏子衿隻覺藥膏剛上到患處時十分清涼,按摩揉搓後又漸漸發熱發燙起來,藥力滲進骨頭裏,酸痛之感也緩解了幾分。
“晟卿,本公主瞧著你手法熟悉,莫不是常常受傷?”夏子衿想起了那日他身上的血腥氣,似是不經意地問,卻暗暗瞧著他的反應。
夏晟卿手上動作有一瞬間的停頓,又繼續替她按摩著,快得讓夏子衿以為是眼花了。
“我一介奴才之軀,奴才受打罵是常有的,公主不必稀奇。”他嘴角滿不在乎地彎了彎,仿佛不是在說自己一般。
夏子衿沒有回話,她雖隱約覺得夏晟卿不像表麵上看上去這樣簡單,卻也說不出個緣由來,隻得作罷。
月色如初洗的蠶綢,柔得似霧如紗,洋洋灑灑地映照在二人身上。夏子衿低頭看著夏晟卿認真的側顏,忽然便覺得,好像嫁一個太監也不是什麼糟糕事兒,至少這樣細心如水的事情,前世林潤玉從未對她做過。
上京城的太平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三日之後,江南都督府八百裏加急奏報傳至上京。
江南一帶突發水患,雖說江南本就多災多澇,但這回的水患比之前幾回嚴重上許多。至今為止,江南三分之一的土地已被洪水所淹沒衝刷,房屋住舍,農田栽種,無一幸免,江南百姓民不聊生,嗚咽哀嚎聲響徹天際。
金鑾大殿之上,明聖帝手握奏報,神色凝重不已。他蒼如龍鍾的眼瞳在大殿上一掃而過,眾人皆是屏息而立,大氣不敢出。
“眾愛卿,江南水患,百姓身處水深火熱之中,朕實痛心疾首。爾等既為人臣,自當為朕,為百姓解憂!眾卿家對治水患一事,有何見解?”
朝堂之上黨派眾多,明聖帝話音一落,原本寂靜無聲的朝堂頓時便吵鬧開來,眾口鑠言,黨派各執一詞,聽得明聖帝頭昏腦漲。
“一個一個講!金鑾殿肅穆之地,怎容你們喧鬧?”明聖帝斥喊一聲,揉了揉眉心,深感疲累。
皇長子聞聲搶先上前,撩起赤色長袍,跪地執白玉芴板於頭頂,激昂出聲:“稟父皇,兒臣認為,當務之急需先平定百姓之苦,朝廷當撥款重修百姓被洪水衝垮的房屋住舍,以免百姓再受流離失所之苦!”
皇長子已年過四十,身軀寬肥,麵相看著忠厚憨實,心卻精於算計。他本是最有希望入主東宮太子之位,卻因母妃早逝,無人幫襯,被二皇子搶了先機。
皇長子心性頗高,事事都要搶在如今位蒞太子的二皇子之前,誓要讓明聖帝對他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