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照野,鬆影淩淩。
峭壁千仞頂端,有一個窈窕纖細的身影在亂石蔥蘢間晃動。
顧不得沙石磨礪,她用牙齒緊了緊天蠶絲護手的綁帶,小心翼翼趴著枯藤和岩石,一邊攀爬,一邊憑記憶在印象中的地方摸索。
許久,隱約摸到一個與石塊不同的硬物,南宮櫻心下大喜,找到著力點,發力一拽,“噌”地一聲,一道映著月色的寒光帶著碎泥屑森然破土而出。
誰都想不到,皇族內部都少見的稀罕寶貝物件兒,居然真的在這兒!
南宮櫻喜上眉梢,不等細看就想縱情大笑。忽然頸邊一股涼風襲來,一隻利箭呼嘯著破土而入,凜然寒氣,近在咫尺。
冷汗未消,森森夜色中便有人喝道:“什麼人?為什麼在這兒!”
南宮櫻半僵著身子也在想:“這人是誰,為什麼在這裏”
她正以一個非常不雅的大字形姿勢傾斜著趴在崖壁上,臉扭向另一邊,不敢用力動作,更無法回頭看。
根據距離猜測,後麵的人應該也是用這個姿勢在和她問話。
敵暗我明,這人一刀就能殺了她,或者隨便一腳,她就跟前世一樣,掉到懸崖下麵碎成渣渣了。
生死攸關的緊要關頭,南宮櫻還是控製不住地想,後麵的“高人”到底是如何在這種姿勢下射出剛才那一箭的?
疑惑間,周圍一陣窸窣,南宮櫻心下一沉。
刷刷刷繩索摩挲聲不絕於耳,她身前身後石土崩裂,一群黑衣人順著繩索爬下來。
她餘光一掃,對麵山崖也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火把,火把間人頭攢動,方才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那裏。
箭應該就是對麵放過來的。
南宮櫻心下愕然,幾年沒回來,她墜崖的地點已經成了風景名勝?深更半夜這麼多人觀賞!
峭壁下來的黑衣人將南宮櫻連拖帶拽拉上了地麵,她手裏的東西被奪下,蒙著的麵紗被摘下。
一眾黑衣人將她團團圍住,南宮櫻心下惴惴,不敢言語,手無寸鐵,如何逃命?
僵持間,有馬蹄聲由遠而近。
眾黑衣人立刻讓開一條路,紛紛半跪行禮。
眨眼功夫就聽駿馬嘶鳴,前蹄翹起後重重踏在南宮櫻麵前,她抬頭一看,一道孤冷修長的身影手握韁繩,背負雕弓,清冷月光之下,一股傲然之氣令人不敢直視。
這身影輕輕一翻,落下馬來。
緊窄短襟勾勒出寬闊的挺拔的腰身,紋藍縱橫金絲錦繡下擺寬鬆傾瀉下來,烏發豎起,雙鬢隨意散下的一縷青絲隨風飄動。
南宮櫻看不清對方容貌,隻知道是個身材極其高大的男子。
看來這男子是個頭頭兒,得想辦法和他“溝通溝通”,看能不能撒個謊騙騙他。
這男子輕輕哼了一聲,她腦子裏轉著的各種念頭突然就戛然而止了。
是那個溫潤澄澈,宛若“七弦琴”的曲調的聲音!
這聲音,南宮櫻認得。
腦海中的記憶迅速湧出,哪怕是在黑暗的死亡降臨的時候,她都不能忘記——她前世的未婚夫,大名鼎鼎的黑麵王爺慕望軒。
他不緊不慢走到她跟前,她隻能見到一雙墨色緞錦鑲邊雲靴踏著泥濕浸浸,籠罩在冰藍玄紋便裝裏。
“抬起頭來。”頭上的聲音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慵懶。
南宮櫻卻從這慵懶中聽出猶如猛獸鎖定獵物時的蓄勢待發,仿若春雨帶露,又如寒冰萬丈,現在的他好像不是那麼太高興,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輕顫起來,忍著劇烈的心跳,硬生生抗住沒有抬頭。
慕望軒就這麼居高臨下望著恨不能縮成一團的南宮櫻,過了半晌,見她始終不吭一聲,他沉聲道:“是誰都別想活!”
不多久,南宮櫻被帶到一間密室。
有人摘了她的頭套,隨後那人又退了出去。她揉了揉眼睛,捏了捏被綁了一路的手腕,四處打量起來。
是個四四方方沒有窗子的房間,一股淡淡的泥土味道,剛才蒙著眼下了一層台階,應該是在地下。屋子中間有張藤木橫椅,地上是青石板磚,牆角似乎有個透氣方孔,門口的小石台上悠悠燃著一盞小燈。像是個審訊室之類的地方。
慕望軒還有這種地方呢,以前怎麼不知道?
說出來誰都不信,幾個時辰之前,她還在皇宮的秀女苑裏,被隨她從北疆來的幾個侍女服侍著盥洗,更衣,直到她穩妥地躺到床上,蓋好柔軟的被子,又掖了掖被角,侍女方才輕手輕腳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