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謹言不知道,桑美所說的她是誰。
桑美,還是曲相思。
不論是誰,他現在都不太敢問。
心裏的擔憂無人能明白,期待與後怕的交替。
他找的是曲相思,如今愛的人是戚桑美,即便明白她們現在是同一個人,但他根本不敢去觸碰這個問題。
桑美的第二人格把態度表現得直接,擁有著不完美的她,穆謹言依舊期待著將另外一個她找回來,因著那份愧疚。
穆謹言沒有說話,隻是將桑美摟著,讓她趴在自己胸口哭泣,然後軟軟地熟睡過去。
他的狀況其實並不太好,剛才清醒就接到戚暮生的電話
。他們之間惡劣的印象,戚暮生根本不可能主動聯係他,所以他電話打來時穆謹言的第一反應就是桑美出事了。
戚暮生說得很沉重,“穆謹言,我很不喜歡你,你的出現像是鑿開冰封秘密的鐵錘,一擊即中,甚至可以說你毀了這個完整的家。”
“她陪我成長,護我周全,所以我看不得她難過傷心,雖然我不想承認,但穆謹言她現在需要你。”
“不論作為什麼身份,不管你現在有多麼抽不開身的事,我仍就請求你能過來陪陪她。”
穆瑾言幾乎是在醒後的第一時間開始行動,強行出院,執拗的趕了過來。
如今他坐在床邊,腰腹間的子彈已經取出來,麻藥過後現在火辣辣的疼。
是那種鈍痛,像是在傷口上撒了辣椒油似的疼。穆謹言忍著沒有表現出來,但背脊上的熱汗滾滾冒出來,早就浸濕了襯衣。
桑美枕著穆謹言的腿,蜷縮著,雙手交疊靠在側臉。穆謹言保持著那個姿勢,抬手輕輕地拍著桑美的肩。
他開了一盞壁燈,暗色的光落在她臉上,挺翹的睫毛落下一圈陰影。
穆謹言有些使壞,指尖輕輕地撥了撥桑美的睫毛,她被撩得癢了,不滿地蹙了蹙,反手一把握住穆謹言的手,哼哼唧唧地哼了幾聲。
小綿羊似的,軟綿綿的。穆謹言順手拿過旁邊的空調被,輕輕地蓋在桑美的身上,刻意替她掖了掖。
生怕她被鬧醒,穆謹言小心翼翼地,扶著她的腦袋輕輕地移到枕頭上。
或許是察覺到他要離開,一種無形的緊張感令她立刻出手,一把握住了穆謹言的食指,“別留我一個人。”
軟綿綿,帶著委屈的腔調。
她完全是深睡的狀態,無意識的說話。
穆謹言心軟,佝著背,一動不動。
他彎曲著腰的動作,腰腹間的傷口被扯得又重了幾分。
穆謹言疼的神經都跳了,但他怕吵醒桑美,所以依舊保持著那樣的姿勢。
直到桑美再次睡熟,握緊自己食指的手放鬆了力道,穆瑾言這才念念不舍地撤了出來。
他費了很大的勁才站起來,腰腹間的疼痛已經讓他疼得將背徹底汗濕,裹著鹽分的汗水浸透紗布,傷口更加的疼了起來。
穆瑾言蹙了蹙眉,隱忍著抽氣聲,艱難的轉身,隨即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
現在的戚家不同往日的喧鬧鮮明,倒是多了些無法言說的沉默與壓抑。
李玲玉見他出來,立刻從沙發上站起來,她神色焦急,“桑......她怎麼樣?醒了嗎?今晚要送她去醫院嗎?能不能讓醫生來家裏,她隻有在家裏才睡得好。”
李玲玉連著問了許多的問題,都是出於好意和對她的疼愛。
在查清楚戚家養著她的不單純目的後,其實穆瑾言對他們是有些惱怒與憎恨的。
原本以為那種恨會很深刻,可在見到桑美的反應後,忽然又變得表麵起來。
即便他們的目的不單純,但對她的照顧與疼愛確實是真切赤城的。
穆瑾言看著麵前麵色焦慮的李玲玉,沉著嗓音,依舊態度良好地說道:“她剛吃完藥睡下,她也想要留在家裏休息,我尊重她。”
李玲玉的眼睛裏閃爍著熱淚,她忍不住衝著穆瑾言直鞠躬點頭,“謝......謝謝你!”
他們的妥協令她熱淚盈眶,也令李玲玉慚愧得無所遁形。
穆瑾言沉了沉,半晌後問道:“伯父呢?”
李玲玉指了指院子裏的大樹,“在......在院子裏。”
順著她指的方向,隻見戚濤坐在樹下,仰起頭,目光沉沉地盯著天空的圓月。
穆瑾言二話不說地走了過去。
穆瑾言慢步走過去,在戚濤的身後站住腳,禮貌而嚴肅地說道:“您現在的身體恐怕不太適合抽煙,她看見了恐怕又要跟您動氣。”
戚濤聞言,先是背脊一頓,隨即將手裏的煙直接掐滅。
穆瑾言揚了揚眉,倒是沒想到戚濤竟然會這麼聽話。
他拉過旁邊的凳子坐下,指了指麵前的棋盤,“要來一局嗎?”
戚濤搖了搖頭,苦笑著吐槽,“一手的爛棋,怎麼走都是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