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太多的事放不下,可留給他的時間實在太少,而他對這個世界的牽掛又實在太多。
自己無法完成的事,總還是希望有個可靠的人能幫忙延續。
桑美咬著後槽牙,艱難地喚道:“爸!”
戚濤擺了擺手,示意她讓自己說下去,“有些話,早點交代,總是好的。”
桑美蹙眉,薄唇輕抿,倒是沒有再打斷他的話。
戚濤看著她,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你也別跟我急,人都有那一天的,你不是小孩子了,這些事看淡一些。”
看淡生死嗎?
如果能那麼輕易的看淡,當初或許她就不會求生欲那麼頑強了。
桑美盯著戚濤,嘴巴一癟一癟的,著實委屈。
“別哭!”戚濤看著她眼眶裏逐漸蓄滿的淚水,一點點地從眼眶裏滾下來,當即就抬手幫她擦掉,“你別哭,哭得我心裏疼。”
桑美握著戚濤貼著自己臉的手,沉沉悶悶地喊了一聲,“爸!”
戚濤聽到她喊自己爸,心裏遍地開花,樂滋滋的笑了起來。
“你乖。”他用拇指擦掉桑美臉上的淚,頓了頓,耐心的說道:“不論這世界曾對你多有不公,你切記千萬不要為了報複而搭上了自己。這人呐,良善一些,總是好的。”
他其實沒什麼文化,但就是性子好,心態好。
戚濤這輩子從來不求大富大貴,隻求家人安康幸福。
說起整個戚家,最放不下的就是桑美。
她是自己失去後再得到的女兒,雖然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但他們之間建立的親情卻是堅不可摧。
戚濤怕那些童年的陰影黑化了桑美,所以在有生之年用他的方式去度化桑美心裏的戾氣。
他的心思太容易揣測,桑美幾乎是下意識地應了下來,“好,你說什麼都好。”
後來的許多年桑美都在想,如果早知那天過後就要麵臨很多的告別,那天晚上一定不會跟戚濤說那麼。
或許正是因為他該交代的都交代得太清楚,所以才走得那麼倉促那麼灑脫,不給他們半點的適應。
可是,誰會料想到,那一天才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清晨,戚家人是在刺耳的警鳴聲裏被驚醒的。
一家四口人踩著拖鞋從臥房出來,各個蓬頭垢麵毫無形象。
桑美揉著眼睛一邊看著李玲玉問道:“發生什麼事?”
李玲玉在廚房裏做早餐,跟著也是一臉的懵,“不知道啊?”
外麵的動靜越鬧越大,而且聽聲音好像就在自家門口。
老戚家最近諸事不順,大家的神經都繃著,聽到這麼大動靜,麵麵相覷,麵露緊張。
桑美跟李玲玉一左一右地攙扶著戚濤,戚暮生已跑在了前麵,直勾勾地推開院子的大門。
房門剛推開,正好看見張蘭芳的樓下停著三輛警車。
戚家人站住腳,完全懵住。
這時,從警車上跳下來幾名身著製服的警察,他們執著槍衝過去,破門而入。
警方的動作幹淨利落地,不多時,屋內就傳來隱隱的打鬥聲與張蘭芳受驚的尖叫聲。
寧靜的清晨被打破,喧鬧不已。
看熱鬧的街坊圍在警戒線外,紛紛探頭,八卦的眼神不斷往張蘭芳的樓裏看。
屋內的動靜著實不小,劈裏啪啦的,奔跑聲,瓶子櫃子的撞擊聲,雞飛狗跳。
半晌後,屋內的動靜忽地停住,樓下的人紛紛駐足,皆是目光一致地盯著張蘭芳的大門口。
很快,幾名警察走出來,身後跟著由兩名同事押著垂頭喪氣的王安。
張蘭芳跟在後麵追,警察立刻將她攔住,不準她上前。
張蘭芳穿著睡衣,頭發淩亂,滿身邋遢,因為情緒過激的原因,她腿軟地“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急乎乎地喊:“老王!老王啊!”
她拽著一位警察的褲腿,一個勁地磕頭求饒,“警察先生,求你們別抓他,別抓他啊。”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他犯了罪就應該承受法律的製裁。”警察看著他,擰著眉,表情嚴肅,“你再這樣我就當你是妨礙公務。”
張蘭芳聞言,嚇得心裏一咯噔,隨即無力地放開了手。
她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毫無形象。
警戒線外,街坊鄰居各個小聲議論,指手畫腳。
李玲玉擰眉,剛準備過去卻被桑美拉住了手,“媽,你要做什麼?”
李玲玉看著張蘭發,張了張嘴,“我......”
桑美不讚同的看著她,沉聲說道:“您現在過去,她隻會當你是落進下石,幸災樂禍,還不如找其他鄰居問問看是什麼事再說。”
李玲玉細想也是,看著桑美,“那你陪我去問問?”
她的眼神有幾分期盼,桑美根本沒辦法拒絕,點了點頭。
戚暮生扶著戚濤,對她笑了笑,“你跟媽去吧,爸這裏我看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