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在冰冷的昭陽殿醒來,繪春剪秋皆不在身邊,昭陽殿更是被侍衛看守得死死的,別說是昭陽殿裏原本的宮人,哪怕是我也是出不去的,我瞬間就明白我現在所在的時間段了。
這可真不是個好時候啊!
二月的夜,那麼涼,那麼冷,正如同我此刻的心境。
我被玄淩派來的宮人催促著,因為是戴罪之身,所以身上任何首飾都不能帶,頭發梳成一束用銀色的絲帶綁了,就被押往了儀元殿。
胡蘊容沉靜侍立在玄淩的身側,看著我被兩個粗壯的嬤嬤押送進來,嘴角含著一抹快意的冷笑。
我看了一眼玄淩,這麼多世的相處,我見過他無數種樣子,痛苦憤怒,開心暢快,但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看似平靜,內心卻蘊藏著無數的風暴,隻差一個可以爆發的理由。
而我,就是這個理由。
人活得久了,慢慢的就會有畏懼之心,畏懼權勢,畏懼失去,畏懼報應,更畏懼死亡。但如果人能一世又一世的活著,幾十年,幾百年,幾千年呢?漫長的時間將這世間的一切都打磨的千瘡百孔,不論是富貴榮華,還是深情厚誼,都不會再留戀。
如此一來,恐怕內心將再也無所畏懼吧!
所以即便我知道我即將要麵臨的是什麼,我也隻是平靜,而難以產生畏懼之心。
但看著飽受酷刑,連十個指甲都被長針刺透的繪春和繡夏以及剪秋,這一刻我還是忍不住痛心,畢竟是陪了我幾輩子的人啊!她們如此鮮活的存在於我此刻的記憶中,我不是鐵石心腸,見到她們現在的慘狀,難免覺得玄淩可恨。
為了他的“宛宛”,任何的性命都變得低賤了。
玄淩雙目微闔,指著跪在地上的繪春與繡夏問道:“她們都已招認,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我憐憫的看了一眼受盡折磨的兩人,心知這三人無論如何是逃不過去了,隻怕出這儀元殿之時就是喪命之時。又想到我自己如今的處境,微微苦笑搖頭說道:“臣妾無話可說,隻是臣妾問心無愧。”
玄淩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深重的怒氣從唇齒間流瀉出來:“你問心無愧!你竟然問心無愧!你有何麵目問心無愧?連自己的親姐姐都可以狠心毒害,你如今竟然還說自己問心無愧!”說到最後,玄淩儼然已經控製不住情緒,咆哮起來。
我的確是問心無愧的,害死純元皇後朱柔則的是朱宜修,不是我,全然無辜的我也不過是適逢其會罷了。
胡蘊容見玄淩憤怒,連忙輕聲的慰勸:“表哥,朱氏蛇蠍心腸,不值得您動氣!你若實在是生氣,便廢了她就是了。”
看了胡蘊容一眼,的確是個金尊玉貴的美人,可惜前幾次由於我的插手,並沒能進宮,隻怕心裏不知道多恨我,隔了幾世總算是和我對上了。可惜她終究是個悲劇女配,不但沒能登上心心念念的皇後寶座,反倒由於向玄淩告密而導致清河王玄清身死,被甄嬛所忌恨,以柳絮誘發哮喘而死。
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甄嬛,如今她身居淑妃之位,又受皇上寵愛,身上所穿所戴無一不是華貴精細到了極致,一臉的意氣風發,倒是與我記憶中的大不相同。也是,我現在頂著朱宜修的皮囊,對她幾次三番的下毒手,今天終於能把心中大敵扳倒,也難怪她雖麵上不顯,但眼睛裏無不透露著痛快,釋然。
這兩人聚集在這裏,便是想要看這一場好戲,奈何我不是演員,不會按照劇本走,倒要讓她們兩人失望了。
被我沉默的姿態激怒,玄淩陰沉的臉如同窗外濃黑的夜色:“宛宛是你的親姐姐,你到底為什麼恨她至此,非要害死她才幹休?”
“臣妾如今說什麼皇上都不會相信,隻是臣妾這個人性格執拗,沒有做過的事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話尚未說出口我就知道玄淩必將被我激怒,然而我還是堅持說了出來。
果不其然,玄淩被我激怒,一掌重重拍在身邊的茶幾上,將茶幾上的青釉茶盞拍得一震,幾乎打翻到地上。
“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以為你拒不認罪朕就拿你沒辦法了嗎?是不是非得逼朕將你也嚴刑拷打一番你才肯認罪!”玄淩強行壓抑的怒火統統被我激了出來,連麵目都扭曲了,雙目充血,看著我的時候就像是恨不得要將我扒皮吃肉一般可怖。
並沒有被玄淩的這番姿態嚇到,哪怕是一丁點的畏懼我也沒有流露出來,反而站著的身軀越發的挺直,展現出一種傲然而立的不屈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