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避居深宮後,每日食素禮佛,臉上古井無波,隻有看到玄淩時才會露出真心的笑顏。我很少去看太後,也下令不讓其他的妃嬪去打擾,以太後的驕傲,又怎麼會將自己的悲傷在人前展露呢!
攝政王的死,將是太後心中永遠不能愈合的一道傷!
可惜,攝政王的存在,也將是玄淩心中永遠的傷疤,母親總是拗不過兒子的,所以太後一杯毒酒,成全了玄淩。
玄淩親政後,退去了少年的軟弱青澀,完全成長為了一個果斷,多疑,威嚴的帝王。我看著他的改變,心裏的危機感在一天天增加。
私下與我相處時,他也不再是那個一心傾慕於我的少年郎,而是越來越像一個成熟的男人,溫和,體貼,但我卻再也難以從他那完美丈夫的表象下,知道他在想什麼。
而妹妹朱宜修,仍然每日深居簡出,照看著皇長子。
我想如果日子一直這樣下去,倒也是很好的,可惜天不遂人願,生活也不可能完全沒有波瀾。
當我知道皇長子病重的時候,皇長子都燒得不省人事了,渾身都燒得通紅,藥也喂不進去,更別說食水了。我的妹妹朱宜修也急得嘴上長滿了燎泡,雙目哭得紅腫不堪,整個人憔悴得仿佛一陣風都能把她吹倒。
我趕到昭陽殿後,先讓太醫調了一碗安神湯,給朱宜修灌了下去,讓剪秋將她送回寢宮休息,以她現在的狀態,就怕皇長子有個萬一,她也會跟著活不下去。
然後才吩咐我的貼身侍候的宮人如意帶著繪春和繡夏兩個,一起去搬來烈酒,為皇長子降溫。又囑咐另一個貼身丫鬟吉祥去太醫院抓藥,煎藥,熬藥,尤其是不可讓別人沾手,一切都必須自己來。
等到要熬好了,皇長子也退了燒,我先端起藥碗嚐了一口,檢查了一下,才讓宮人拿著鐵尺將皇長子緊咬著的牙齒撬開,撫著他的脖子,將一碗藥全部灌了下去。
晚上又喂了一回藥,這場來勢洶洶的病在退燒後總算好了起來。這時已經是深夜,我懶得回未央宮,便湊合著與皇長子一起睡了,將皇長子柔軟的小身體抱在懷裏,不禁為他的多災多難感到心疼,這曾經是我疼愛了好幾世的孩子啊!
等到早上醒來時,朱宜修已經等在一旁了,我在宮人的服侍下梳洗了一番,便在昭陽殿的正殿和朱宜修一起用了早膳。
朱宜修心裏牽掛孩子,自然是食不知味,我懷著心事,也隻草草的喝了半碗粥,就將宮人們全部打發出去,隻留下端著碗發呆的朱宜修。
我看著她又無辜又茫然的表情,忍不住問道:“要你好好照顧孩子,這就是你照顧出來的結果,如果不是我吩咐了太醫有情況都要到未央宮稟報給我知道,這孩子未必能活得下來。”
朱宜修頓時眼淚就留下來了,哭著說:“姐姐,我也不想的,一開始隻是普通的發燒,我便想著不必為這點小事打擾姐姐,可是這燒怎麼也退不了,我這時心急著孩子,也沒能去給姐姐通報一聲。都是妹妹的錯,還望姐姐不要怪罪。”
“怪罪!我怎麼敢怪罪於你!你一劑藥下來,德妃甘氏就再也不能有孕,賢妃苗氏也身子受損嚴重,端妃那裏你更沒少禍害,你身處昭陽殿中,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向其他嬪妃下手。為了爭風吃醋,連自己的親身骨肉都不管了,若是你能好好照看著,別一心盯著別的宮殿,盯著皇上又在那裏過夜,孩子又怎麼會被別人轉了空子,差點因病夭亡!”我毫不留情的揭破朱宜修這兩年多來的所作所為,她對玄淩幾乎瘋狂地愛,不但會毀了她的孩子,也遲早會毀了她自己。
沒有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已經全然被我看在眼裏,朱宜修先是一愣,然後才急切的問道:“鑽了空子?是誰?誰要害我的孩子?姐姐,妹妹知道錯了,姐姐幫幫我吧!他也是你的兒子,是我們朱家的外孫啊!”
我憐憫的看著朱宜修,她的雙眼被愛蒙蔽,看不清眼前的事實,可我卻不能讓她一直沉迷,我們是朱家的女兒,沒有沉迷的資格。
“你想不到嗎?這宮中有誰能讓所有的太醫同時失職,連一個兩歲小孩的受涼發熱都醫治不好,我不能,你不能,太後不會。你說還有誰呢!”
“不可能!”朱宜修搖著頭,不肯相信我所說的話,不肯相信她深愛的男人會害了他們的孩子。
一切都挑明了,朱宜修卻仍是不願意相信,我想到奄奄一息的皇長子,對朱宜修失望到極點,憤怒之下一巴掌打到朱宜修的臉上。
“為什麼不可能!因為他是皇長子的父親所以不可能嗎?可你忘了,他將來會有很多的孩子,少了這一個又有什麼大不了呢!朱氏一門,一太後一皇後一貴妃,滿門榮耀,以皇上的性子,你認為他忍得了,向來帝王最恨外戚,如今我們朱氏就是最大的外戚!皇上原本多疑,又才從太後那裏收回權利,哪裏再容得下任何反複,哪裏再容得下這個孩子,哪裏再容得下朱家再出一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