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伏兎砂糖醒過來的時候, 房間裏一片漆黑。
少女呆呆地坐起身,沒有焦距的眼底盡是初醒後的茫然。
好安靜啊,她想。
沒有光亮,沒有聲音, 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之外, 此刻整個人就好像是被整個世界拋棄了一樣,孤零零被落在時間之外。
有點像她在津輕那片雪地上醒來的感覺。
清冷、孤獨。
心底驀然升起幾縷不安的慌亂, 少女伸手摸索向床頭, 想要打開夜燈。
有了光就不會這麼冷了。
哢噠——
一聲輕響。
亮起的不是床頭的夜燈, 而是房間角落裏那盞暖黃的落地燈。
誒?她還沒開,燈怎麼就亮了?
鹿伏兎砂糖看著自己剛剛夠到夜燈,還沒按下開關的手指,愣了下, 側眸看過去。
隻見緊閉的窗戶下,甚爾支著腿靠坐在那裏。見她看過去,男人勾唇笑了下,眉眼輪廓在光暈下顯得格外溫柔。
“做噩夢了?”
甚爾掃過她有些呆愣的表情, 嗓音低磁動人,像是在夜裏撩動的低音琴弦。
“沒有……”
鹿伏兎砂糖坐在床邊上看著他,思緒還有些恍惚, 言語也就格外直白,“隻是醒過來沒人,覺得有些寂寞而”
話還沒說完,她就突然收了聲。
逐漸清醒過來的腦子讓她覺得自己這番話聽起來實在有些矯情。
尤其還是對著甚爾。
所以,趁著甚爾還沒回應, 她直接轉移了話題, “甚爾, 你什麼時候來的啊?”
她睡得太死了,一點動靜都沒聽到。
不過,轉念一想,如果是甚爾的話,隻要他想,就算她醒著好像也沒辦法聽到什麼動靜吧……
少女在心底毫無掙紮地接受了自己的弱雞。
“有一會兒了。”
甚爾懶散起身,走到她麵前伸出手,“來。”
嗯?
鹿伏兎砂糖不明所以地將手放上去,歪頭道,“做什麼?”
“臨時約會。”
甚爾五指一扣,將她打橫抱起,矯健的身形不一會兒就帶著她翻上了白沙青鬆庭的屋簷。
一落地,漫天星子便在少女頭頂閃耀,積雪反射月光,她的世界頃刻就被點亮。
原來今夜的星空那麼明媚啊!
想起房間裏寂靜的漆黑,她覺得關窗完全就是個錯誤選擇。
甚爾抱著她隨意跨坐在屋簷上,而安穩窩在男人懷裏的鹿伏兎砂糖則是迫不及待的四處逡巡。
這裏可以算得上是她在禪院待的最久的藏身之地了。
赤鬆,廊簷,深紅屋頂……
都是再眼熟不過的模樣。
不過,好像也有些不一樣的地方。
鹿伏兎砂糖瞅著赤鬆樹幹上,那一道又一道的刻痕,抬臉去問甚爾,“那是什麼?”
從前的她可是非常寶貝這顆能遮陰能擋雨的赤鬆的。雖然偶爾無聊了也會在上麵量量身高,但是記憶裏應該沒有這麼頻繁的數量才對啊……?
她記得就測過幾次而已。
分別是趴著的,立起的,和發現自己可以拉伸時的身高。
“小時候刻下的身高線。”
甚爾垂眼看向她,低沉的聲音平靜而淡漠。
像是深不見底的碧海,任由波濤暗湧,海平麵依舊強壓著波瀾。
“從五歲到十四歲。”
鹿伏兎砂糖聞言,下意識又看了過去。
刻痕一直從起初不及她直立的高度起,再到追平她延長的身高,最後到完全超越。
沿著成長的痕跡,她仿佛都能看到曾經那個與她朝夕相伴的黑發小男孩靠著赤鬆,比著頭頂,刻下第一道刻痕後失落的眼神。
再接著,男孩隨著時間快速抽條。